她倆陪著一個微微低著頭的少女,一進門,翟娘子就雙手合十,“聶姑娘,您快幫幫忙吧。”
聶青禾示意三人進來坐下慢慢說。
外面日頭毒辣辣的很曬,她們三個也沒戴帽子沒打傘,只用手帕和蒲扇遮著,走得一頭汗,臉也紅彤彤的。
珍珠忙給她們舀了三碗綠豆水,這是聶青禾讓後廚熬的,綠豆裡還放了幾顆酸梅,用井水涼過的,這會兒喝著清甜、涼絲絲的格外舒爽。
翟娘子咕咚一口喝光了,誇了句好喝涼爽,又急著道:“聶姑娘,這是我表妹,姓杜。今兒晚上要去酒樓相親,她死活不敢去,我們杜姐姐就說過來讓你幫忙梳個頭,保管美美的。”
翟娘子和杜娘子有點表親關係,她姨媽嫁的人家就姓杜,杜姑娘就是她姨家表妹。
聶青禾就問了問相親的位置,離這裡遠近,她們如何去等等。聽她們的意思,距離不是很遠,就在北邊的瑞福樓,晚飯時間去。
她就讓杜姑娘先去洗臉。
杜姑娘卻很排斥,她用力低著頭,手指死死地攢著腰帶,喏喏道:“不、我不去。”
聶青禾疑惑地看著兩人。
珍珠提醒道:“杜姑娘您快些吧,我們姑娘原本要去後面忙呢,特意為您留下的。”
杜娘子忙道:“聶姑娘您別介意,我們這個妹妹有點害羞。”她讓翟娘子拉著杜姑娘進去洗臉,她則悄悄給聶青禾說一下。杜姑娘很自卑,因為她的臉有點歪嘴巴有點大。
其實她並不難看,可小時候鄰居和親戚裡有些嘴賤的,總是拿她臉歪嘴大說笑,一來二去,她就越來越自卑。如今17歲相親的年紀,她一開始還敢去試試,結果有一次那個男方母親見了她,直接很誇張地驚呼一聲,說了句“怎麼是個歪臉啊。這嘴還恁大,這不是歪瓜裂棗嘛?”就這句話,把杜姑娘羞辱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敢去相親了,生怕人家說她血盆大口。
這一次男方的條件真不錯,也算和他們門當戶對,男人20歲,脾氣秉性都很和氣,關鍵人家知道杜姑娘臉歪嘴大,卻沒說嫌棄的話,還說要相一相。
本朝男女結親,並不像前朝那樣單憑媒人一張嘴,野豬能說成二郎神,結婚掀蓋頭新郎新娘才能見面。現在兩家是可以在媒人的主持下相親的,媒人定個地方,雙方長輩各自帶著自己孩子過去。長輩們先露臉說話,聊得滿意,就先把男方教過去見禮,女方則躲在屏風或者花隔後面打量。如果女方家長覺得可以,就讓男方先退下,然後把自家女孩子喚出來,給男方看看。
若是男方也滿意,長輩就把一支金釵或者銀簪插在女孩子的髮髻上,這樣就算是插戴成了。
如此之後,兩家人就可以商量聘禮、下定等等。
聶青禾覺得挺好,見個面總比盲婚啞嫁強得多,如果能夠讓兩人相處一下,多瞭解一下對方的性格那就更好了。
她說沒問題,一定會給杜姑娘好好打扮的。
杜姑娘洗完頭跟著珍珠出來坐在梳妝檯前。她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鏡子。
聶青禾站在她伸手,手指輕輕地搭在她的太陽穴上,示意她抬頭。
杜姑娘抬頭,目光在鏡子裡一碰就飛快地垂下,盯著眼前雙魚紋銅鏡下面的水花波浪紋。
聶青禾打量了一下,誇道:“杜姑娘的眼睛真漂亮。”
她的眼睛形狀好看,標準的桃花眼,黑亮有神。
杜姑娘的臉騰得紅了,頭也低下去,聲音低低地道:“不、我、我才不好看。”
翟娘子和杜娘子都給她打氣。
珍珠笑道:“杜姑娘,我們聶姑娘可是知府夫人都誇過的梳妝娘,難道你懷疑她的眼光?”
杜姑娘更加羞窘了,趕緊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