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在梧桐院過我手印上那‘贗品’兩字的名貴字畫,就有三百幅之多。只不過比起鍾洪武這些人,我徐鳳年很早就以敗家著稱於世,跟他們這幫守財奴不太一樣。”
徐鳳年笑道:“小時候,徐驍每次捧著價值連城的字畫古玩去梧桐院,他也拎不清那些玩意兒到底怎麼個好法,更不懂為何寫幾個字或者是塗抹些水墨就能賣那麼高價格,只好次次跟我說這東西老值錢了,然後必然會加上一句這東西能買多少匹甲等北涼大馬,能買多少柄北涼戰刀。這幾年來,我讓經略使李功德和陵州刺史徐北枳,還有宋洞明幫著偷偷販賣珍玩字畫,看著一箱一箱東西搬出清涼山,寧將軍,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寧峨眉一本正經地使勁搖頭。
徐鳳年打趣道:“我就想跟徐驍埋怨一句,你當年買虧了。”
寧峨眉啞然失笑。
徐鳳年收斂了笑意,“遠的不說,就說那白煜到了清涼山才幾天,就已經跟宋洞明貌合心離。我又如何能讓周康和顧大祖融洽無間?一個是當年少數願意高看我一眼的北涼老卒,一個是我好不容易請來的外來戶,一個在騎軍,一個在步軍,今天在議事堂我幫誰說話都不對。家事國事天下事,就說家事,隱約成為北涼財神爺的王林泉和抑鬱不得志的陸東疆,兩個老丈人兩個親家,一起一落,照理說我應該幫一幫那個水土不服的陸家,可是陸家當真扶得起來嗎?而這其中,王林泉對陸氏子弟的那些算計,我只是不願意深入探究而已。一個太精,一個太蠢,一拍即合啊。”
寧峨眉嘆了口氣,無言以對。不敢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徐鳳年望著寧峨眉,玩笑道:“是不是覺得我當家不易?”
被看穿心思的寧峨眉點了點頭,興許是擔心被當成溜鬚拍馬,沉聲道:“末將是真的這麼認為!”
徐鳳年道:“我就是發發牢騷而已,還能跟你喝著小酒,其實容易得很。真正不容易的,是劉寄奴這些所有把名字刻在了清涼山石碑上的人。”
徐鳳年放下酒杯,“但是更不容易的,就是你寧峨眉和周康顧大祖,是你們這些人了。”
徐鳳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也許整個離陽,也會有類似北涼這樣的地方,在這個人人能活的大好世道里,有人願意去死。但是肯定沒有第二個地方,有這麼多的人,願意一起去死。”
徐鳳年轉頭望向寧峨眉,“那些箱子裡的東西,賤賣給其它道的達官顯貴,我一點都不心疼。哪怕清涼山搬空了,我徐家有一天家徒四壁,也無所謂。”
徐鳳年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體內劍氣作祟,還是如何,流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惡狠狠道:“可是徐驍留給我的真正家底,比如三十萬鐵騎,在我世襲罔替北涼王后,哪怕死一個,我都心疼。又比如我徐家軍計程車氣軍心,在我手上少一分,我都會愧疚!”
寧峨眉沒來由想起一句話。
多思者必心累,心重者必心苦。
徐鳳年突然笑了起來,輕聲道:“知道這次我路過右騎軍統領的何仲忽府邸,見著前去探病的尉鐵山劉元季那幾個老將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嗎?其中劉元季跟我說了幾句肺腑之言,老人說短短二十年時間,就能讓那個逢死戰必身先士卒的年輕校尉鍾洪武,變成後來那個手握大權卻只知道在軍中排除異己的懷化大將軍。劉元季跟我說,一定要好好珍惜現在的北涼鐵騎,再過二十年三十年,恐怕就見不著了。所以他和尉鐵山要趁著還能騎馬提刀,要痛痛快快死在瞧見那樣的北涼軍之前。”
寧峨眉喝了一口酒,低聲呢喃道:“生在北涼,死在北涼,真是痛快!”
自言自語過後,極其注重細節的寧峨眉小心翼翼放好手中酒杯,似乎覺得擺放位置不正,還挪了挪,這才起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