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的確有不少運氣好的人有幸看到那一幕,畢生難忘。
北涼的幽州邊境上的雲霞鎮,熱鬧非凡,許多集市都臨時開張,酒樓茶肆更是沒屁股坐下的地方,客棧更是人滿為患,許多客人都是從涼州陵州削尖腦袋趕來湊熱鬧的,因為從鄰居河州那邊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訊息,吳家劍士差不多就在近期入境!至於具體是哪個郡哪個縣,到底會給誰僥倖撞上,大夥兒就各自看各自的福分了。
在雲霞鎮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棧內,一對主僕模樣的年輕男女不算起眼,男子相貌還算周正,不過瞧著就不像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子弟,否則那婢女也不會是個閉眼的瞎子,也沒啥姿色,倒是打腫臉充胖子地背了柄劍,估摸著就是隨便找蹩腳鐵匠打造的破爛貨,不值錢。客棧從掌櫃的到店夥計,都不拿正眼看他們,都忙著盯緊那些肥的流油的公子哥和千金小姐呢,這些家裡都有些權有點勢的傢伙,才是能夠出手闊綽的豪客,如果不是藉著吳家劍冢那幫老傢伙,平時誰樂意下榻他們這座啥都拿不出手的客棧,如果不是那年輕男子好說歹說,掌櫃的都要把付過定金的那對主僕趕出店外,一座茅坑一個拉屎的,客棧就這麼十幾間屋子,加上手忙腳亂清理出來的雜物偏房,也不到二十間,讓誰入住就有大講究了,掌櫃的還算厚道,最後還是忍著肉疼沒讓那兩個窮酸傢伙滾出客棧,只是也不樂意多看他們一眼,每看一眼就像眼睜睜看著好幾兩銀子從自己手上溜走,太氣人了。
今天那對年輕主僕又早早霸佔著客棧一樓的臨窗桌子,說難聽真是佔著茅坑又不肯拉屎的貨色,又是不點酒,就要了一份最不開銷銅錢的熱茶,店小二冷著臉把茶水陪送的一碟子碎嘴吃食重重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語的嗓音可不小,“茶水,茶水,每天都是茶水!咱們客棧天天喝茶不喝酒的客人,還真是獨一份!”
那青衫年輕人裝傻扮痴笑著,而那個揹著破劍的婢女大概既是瞎子又是聾子,反正對什麼事情任何言語都無動於衷。
等到店夥計走遠,去一桌豪客那邊當成自己祖宗殷勤伺候著,年輕外鄉人撇了撇嘴,“見多了三教九流,才覺得還是溫不勝最符合胃口,這個世道唉,真是讓人看不懂。”
安安靜靜坐在對面的女子一言不發。若是姿色出彩的女子如此嫻靜,可以被男子看做靜如蓮花,可惜她長相平平,落在旁人眼中,也就只能算是刻板無趣了。
跟她同桌的年輕人好像從不覺得眼前女子乏味,自顧自說道:“翠花啊,咱們離開家後一路從北走到南,再從東南走到這西北,都走了不下一萬里路嘍,可我是天天吃你醃製好的那罈子酸菜,真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想去稍微換個口味了,真的,我就只是有那麼些許的念頭。”
名字俗不可耐的女子一本正經開口道:“要不做個酸菜尖椒?”
年輕人一臉苦相道:“那不還是酸菜嗎,可我也不能吃辣啊。”
女子很用心思考了片刻,問道:“酸菜燉肉?”
年輕人嚥了一下口水,為難道:“好是好,可咱們買不起肉啊。”
女子淺淺淡淡哦了一聲,就再無下文。
這不是她想去動腦子的問題,那就不去想,她一向如此。
年輕人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習慣成自然了,其實酸菜他也沒吃厭煩,只是她不喜歡說話,他就是找個讓她陪自己說話的由頭而已。
吳六鼎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吃膩酸菜的,從第一天見到她,吃過她的酸菜,就從不懷疑這件事。
畢竟那時候她醃製的酸菜,也不難吃,就是真的比較難入口,可那之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十多年來,她的手藝總歸是越來越好,越來越嫻熟。
在吳六鼎這位吳家劍冢的當代劍冠看來,天底下沒有比這更讓他感到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