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的劉懷,得意道:“聽見沒?!”
跟孫寅相處久了,學了好些不入流口頭禪的劉懷忍不住嘀咕道:“他孃的沒天理,還他孃的沒王法了!”
故而三人相處,還算融融洽洽。
劉懷也知道,李吉甫是大有真才實學的,最重要的是有一種更為難得的“中正平和”,無傲氣有傲骨,絕非那種“貌似忠良人,實則奸猾心”之徒。
今天劉懷只知道孫寅有棋友到家裡下棋,氣態不俗的兩位客人到了以後,孫寅也沒有介紹身份,只說如果贏了那傢伙,就帶他和李吉甫去街盡頭的那棟酒樓下館子去,可勁兒大魚大肉,我孫寅俸祿到手,跟那些個孔方兄卯上了,不夠的話還能賒賬嘛,孫寅兩個字,還不值他個幾萬兩黃金?
所以劉懷只知道兩人一個姓宋一個姓範。
這個時候聽到姓範的年輕人稱讚自己“有如神助”,還說“了不起”,劉懷就有些神情古怪,就我這個無意間才學會下棋的門外漢,你這麼吹捧我,不合適吧?
敏銳察覺到劉懷的視線,範長後也很無奈啊,他又不是孫寅,沒那臉皮自報名號。
孫寅愈發樂得不行,抓起碟子裡最後一把花生米,分了一半給李吉甫,起身後抖了抖袍子,這才壞笑道:“劉懷,知道這傢伙是誰不?棋壇‘範子’,十段棋聖,我朝好不好?當然好得不能再好了,詩詞歌賦無所不精,只說散文,我猜千年以後,評定什麼十大散文大家之類的,宋恪禮的那位父親,還是會有一席之地。可這父子二人,若說晚節不保,最終身敗名裂,只是老首輔張鉅鹿不滿他們的文壇霸主地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劉懷真信?我孫寅不信,或者準確說只信一半。這件事要往深了說,掰碎了說個通透,你得聽我說到天亮才行,因為涉及太多朝政秘事了,離陽科舉走勢,天下文脈興衰,江南輿論風向,吏禮兩部的沉痾,等等等等,估計你得聽得頭大。”
劉懷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孫寅還是翹著二郎腿,一晃一晃,嘿嘿笑道:“只要你躋身了廟堂,真正志同道合之人,肯定不多,對吧?但是你要記住一件事,無論在京為官,還是在地方執政,官場上的椅子,都是有定數的,你一屁股坐下,就肯定有個別人少了。官場結仇遠甚江湖,這句至理名言,是某位大文豪……嗯,就是我孫寅說的。當你位置夠高之後,椅子越來越少,更是如此,志向遠大的讀書人,如果沒在官場沉浮裡泯滅初心,只會越來越痛苦,因為你想放開手腳施展抱負,就越需要手握權柄,自然需要一大幫同僚下屬一起鞠躬盡瘁,方方面面的利益,你都得一一照應到。舉個簡單例子,官場對手向你潑髒水,哪怕皇帝沒上心,可是半座京城都跟著說你壞話呢?或是半座士林都在盲從附和呢?更可怕的是到時候連老百姓都會跟著罵你。你怎麼辦?罵回去?你一個飽讀聖賢書的君子,都是黃紫公卿了,當面跟人對罵,斯文掃地,總歸不像話吧?再者也壞了皇帝心中的印象。你需要怎麼做?你到底要不要朋黨?要不要打造一座張廬,要不要做青黨領袖?劉懷,你捫心自問便是,我給不了你答案。我只想告訴你,欲要國事暢通政治清明,必然觸及種種最終阻塞朝野道路的弊端,而弊端來自弊政,也有可能是良政被貪官惡人,更有可能是不做事之官員的冷眼袖手。空談之人,最瀟灑。做事之人,最捱罵。天下熙熙攘攘,無非是利來利往。我最後告訴你一個悲哀的事實,張鉅鹿之所以自尋死路,在於他看到了,世家子弟把持朝廷,到底是富貴慣了的,對錢財一事,看得再重,同樣的稟性品行,前者肯定不如從寒門裡頭冒尖的貴子,我不是說所有人皆如此,但必定不在少數。試問後者驟然富貴之後,就算他能潔身自好,那麼他所在家族之中,會不會有人索求無度?會不會在地方上仗勢欺人?會不會成為橫行一地的豪族劣紳?百善孝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