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陪著也是可以的,沒關係的。家屬還可以幫忙固定一下他,別讓他動。
我硬著頭皮,點了下頭。這裡的醫生未免也太客氣了些,我們兩男的,到底是怎麼直接就給定性成家屬了?
陸召坐在診療床上,衝我伸出手,家屬,我怕疼,能不能牽一下手?
可以牽可以牽,沒關係的。那醫生好心衝我笑。笑得我想哭,只能努力扯動嘴角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尷尬。
陸召的手很涼,像是化不開的冰。復位的時候,上一秒還在安撫我摩挲著我的指,下一秒就猛然握緊了,用力到帶著我在發抖,我都穩不住他。
那一刻,我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真正的揪心。那是一種細細密密的疼,沒有那麼猛烈,更像是很多細小的倒刺,扎進柔軟的心臟裡,隨著跳動越刺越深。
而我一直都不曾注意。
就算幾天前陸召同我坦白了一切,讓那些我深陷的過去有了癒合的理由,也讓我明白他其實一直都在我身邊守著,我也未曾有過如此這般的難受勁頭。
我像是疼痛了太久的人,哪怕在慢慢找回知覺,也仍要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麻木。
而此時此刻,當陸召將我的手攥到發疼的時候,我才終於破出沉悶壓抑的海面,呼吸到了最真實的世界。
也正是在這一刻,我終於肯向自己承認,我對陸召的感情恐怕從未真正地消散。
是躲,是藏,是掩埋,是壓抑,但從來都不是忘。
那個同他有一輩子誓言的,在父親面前下跪打死不求饒的裴修然,一直都在。我把他關在暗無邊際的深處,直到陸召重新闖進來,破出一道天光。
陸召的睫毛沾上了冷汗,我曲指微微一撥。陸召可能是一下疼得太過,這會兒有些無力地躺著,眼都沒睜,盲捉了我的手在手心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
讓他休息下,然後去做清創和縫合。那醫生說完,陪著繼續等。
我忍不住對他說一句:不好意思醫生,能請你稍微迴避一下嗎?
那醫生怔了怔,立馬懂了的樣子,找了個理由出了診室。
陸召半斂著眼皮,輕聲問:我的家屬想要做什麼?
我撥了一點輪圈,把自己的雙膝往一側撇去,好讓自己卡得更近些。然而等我抬頭,陸召淺色的桃花眼已湊到了我眼前,他略略一彎眼,要接吻嗎?
是啊。我大方承認。他有些詫異,不敢相信似的怔在了那,我挑了一下單眉,直接扣上了他的後頸,強勢入侵。
感情總是玄妙又古怪的,上一秒恨得咬牙的人,下一秒又成了放不開手的人。
我無法探究自己到底是在哪一瞬被陸召拉扯回了這個嘈雜紛擾的世界,也許是從一開始,也許是剛才,也許是這個吻。
我已無從得知。
陸召粗喘著與我額頭相抵,話音還有些微微的顫,阿然,你這樣我會控制不住的。
要控制什麼?
所以阿然,你是他笑了一下,嘴角卻又有些承受不住般垂落下去,看著我看到眼眶都紅了,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現在明白了,陸召看著霸道,其實和我半斤八兩。感情不確定的時候,總在橫衝直撞,甚至不顧對方的意願,頭鐵地往人世界裡撞,頭破血流都不肯退。等真得到了對方的回應,反而又不敢相信了。
兩個患得患失的傻子罷了。
我又在他唇角印了個很淺的親吻,沒說別的,只輕輕嗯了一聲。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在愛裡的兩個人,總會尋到正確的解釋。
陸召的眉骨需要縫針,手背全是擦傷,比較嚴重的是中指凸起的指骨那處被削去了一塊皮肉,之前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清創過後,傷口深可見骨,還沒法縫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