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一聽忙鑽出車來,宋寡婦一把拉了她往旁邊去,站在路旁一棵花朵怒放的梧桐樹下說話。
「妹子,你要去鎮上,幫嫂子帶點貨回來。」宋寡婦說這話,往驢車那裡瞄了兩眼。
喜妹說好,這宋寡婦有時候也奇怪,比如說貨棧以前怎麼進貨,怎麼幹活,為何現在單找她。喜妹向來對別人的事不好奇,別人讓她幫忙,力所能及的她都一口應承下來。
宋寡婦見她允了,立刻喜滋滋地去拿錢和貨單。宋寡婦並不識字,貨單子卻很清楚,喜妹也看得懂。比如說杏花村酒五壇,她就畫個酒罈,上面畫朵杏花,邊上再畫上四個小罈子。大多貨品都是象形或者諧音,寫她僅會的幾個。喜妹給她唸了一遍,大體都猜對了。宋寡婦樂得直說她聰明,不愧是重陽的媳婦兒。
說到謝重陽喜妹心情黯淡下來。
宋寡婦瞧了瞧四下裡,低聲對喜妹道:「你那個二叔怕老婆,二嬸財迷,喜歡人家奉承她,喜歡吃棗泥糕。你要去看你男人,別忘了給她買點哄哄她。」
喜妹詫異她咋這麼快就知道,卻也沒在乎,道了謝便告辭。
宋寡婦又問她錢夠不夠,她可以幫忙墊上。喜妹忙說自己有,又再三向她道謝。宋寡婦笑道:「你也別謝嫂子,嫂子以後求你的事兒多了去呢。」
喜妹嗯了,然後回去車上,讓孫秀財趕車。
黃花鎮在縣內算是大鎮,雖沒城牆圍護,可街面也是青石板鋪地,整齊乾淨。交叉的東西南北兩條大街布滿商鋪,平日五日大集三日小集每日的流動攤販也都集中在這兩條街上。韓記布莊在兩條街交叉的路口,是鎮上最好的地段。
一到鎮上,喜妹讓孟永良直接去東家,她已經去過韓記,跟為韓一短打工的韓大錢很熟,不必人陪。韓大錢見喜妹來,立刻招呼兩個小夥計把她的布搬進店去。喜妹則麻煩孫秀財送張美鳳去表姨家,在那邊逛逛,等她跟韓大錢談妥去幫宋寡婦進了貨就過去。
韓大錢是韓一短本家旁系侄子,兩人年紀相仿。只是韓大錢面目醜陋,形容猥瑣,沒一點掌櫃的氣派倒像是個跑堂的小廝。他又沒什麼力氣,雖然有點學問幾次考秀才不中,到如今只是個童生。想謀差事也沒多少店鋪願用他,做社學老師又不夠資格,這才求到叔叔門下。韓一短看中他管鋪子做生意的才能,卻又輕賤他,甚至諸多鄙夷輕視,動輒呵斥。姨太太小姐少爺們也動輒拿他取笑逗樂,沒一點尊重。就衝著他容貌不佳,韓家一味壓低他的工錢,就算如此也不怕他離開,這些年用著頗順手。
跟韓家做生意的,有錢人當他是看門狗,沒錢的說他是韓一短的鐵把手,能摳能賺,因此當面對他不冷不熱背過身還要唾棄他。
孟永良第一次介紹喜妹給他認識的時候,喜妹雖然覺得他面相不佳,卻沒一點反感,反而對他多了幾分尊重,看他幫忙搬布匹立刻阻止他。而韓大錢因為喜妹對他的態度心裡便存著好感,回頭趁著去拿錢的功夫,隔著門簾偷看了她兩眼,發現她一直神色如常地觀看店內的布料,沒有流露一點其他人那種鄙夷不屑的神情,他心裡越發覺得她親切。
別人來送布,每次都要跟他磨嘰尺寸價錢,喜妹卻直接跟孟永良說韓先生只是給老闆幫工,也不能太為難他,主動把價格降一點,免得他在老闆面前難做。
就這樣,韓大錢對喜妹心存感激,平日對她份外親切。他親自給喜妹捧了茶,又算了布錢,跟她聊了幾句。見她今兒有點眉頭不展,便知道是韓二姑爺家侄子的事情,寬慰了她幾句。喜妹道了謝,跟他商量以後自己可能要搬來鎮上,然後請他通融僱她在家織布的事情。韓大錢知道孟婆子織布遠近聞名,而且喜妹也時常送他新鮮花樣看,他很看好。韓一短雖然對他不怎麼待見,可卻也依賴他管店的本事,一應瑣事都歸他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