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薩列裡看來,福勒伯爵家的宴會實在沒什麼值得他注意的人和事物。他在腦內譜著新的曲子,直至布魯男爵發出了強詞奪理的怒吼,並一巴掌將他的妻子扇到了地上。
「噢!天吶!」
貴婦與千金們驚叫著,卻沒有一人上前。她們甚至還遠遠地從布魯男爵夫人的身邊退開,以免自己被瘋狂的男爵殃及池魚。
只有一個人,在場只有一個人毫不猶豫地走向了那個伏在地板上的可憐女人。
那便是剛才還在被男爵羞辱的梅·絲卡蕾特·馬裡埃爾。
扶起倒在地上的男爵夫人,迅速地吩咐其他人帶男爵夫人到安全的地方休息。面對男爵的羞辱沒有分毫的退卻。反倒是一句話一句話將男爵逼進言語的死角。
薩列裡很難說明馬裡埃爾女士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只是當他被邀請他來宴會做客的朋友拍了拍肩膀,他才回過神來。
「那位可不行啊。」
朋友的提醒讓薩列裡面露困惑:「什麼?」
朋友一看薩列裡的樣子就知道這個男人根本沒有關心過在場女士們的底細,於是身為侯爵侄子的他湊到薩列裡身邊:「那位只是馬裡埃爾家的養女,之前是個平民。而且她還有一個私生女……喏,那邊那個就是。」
薩列裡順著朋友的手看到了攙扶男爵夫人離開後又回到宴會場的金髮少女。
另一個朋友更加直接,他對薩列裡舉杯道:「以你的身份,你完全能找更好的女人。」
注視著年輕、纖細又美麗的私生女,身為大莊園繼承人的男子舔了舔嘴唇:「嗯……只是玩玩倒也不是不行,結婚的話還是找家底更清白、更有權勢金錢的女孩吧。」
薩列裡不太喜歡朋友注視著少女的眼神,他狀若無意地上前一步,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沒有用那種眼光去看待馬裡埃爾小姐,我只是覺得她很勇敢,也很……美麗。」
「她用那樣纖細的身軀去面對男爵也不顫抖,」
朋友差點兒沒把香檳噴在薩列裡的身上——在場這麼多的夫人與小姐,哪一位不比那養女更加苗條、更加柔弱?薩列裡是沒有發現那養女早就超過的適婚年齡,已經屬於「殘次品」了嗎?
「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柔軟的慈愛,」
一言一行都充滿柔軟的慈愛??
不不,柔軟慈愛的女人不會反駁男人、不給男人面子。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女人還把布魯男爵變成了笑話……今晚過後布魯男爵這個巴黎著名笑話還會被親皇后派所疏遠厭惡,這可不是柔軟慈愛的人能夠做得出來的事。
「她真的——」
瞧著薩列裡眼睛發直地望著被貝納妮絲拉到鋼琴邊坐下的紅髮女子。兩位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技巧並不純熟的音色流淌在整個宴會大廳裡。說實話,薩列裡教過的任何一個學生都比此刻彈琴的她彈得更好。
可薩列裡並不認為自己的學生們更有水準——音樂的演奏不光需要技巧,還需要充沛的感情。這位……馬裡埃爾小姐的技巧有限,感情也不是那麼流露。但她的音色十分坦率。那種感覺就像是……
對,她不想對任何人用上太多的感情,因為那會使她疲憊。但她也在儘可能地用坦率的態度面對他人與這個世界,因為她不想無情地辜負自己周圍的人。
「多麼的……」
薩列裡詞窮。他第一次無法在自己的人生字典裡找到可以用來形容他人音色的字眼。
他就是被旁邊的人碰灑了手中的香檳也渾然不覺。
見他這幅模樣,兩個朋友都是莞爾。
「恭喜你啊,薩列裡。」
兩人一左一右對著薩列裡勾肩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