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正式地送花給她,還邀她做舞伴的人,眼前的青年是第一個。葉棠想或許自己應該把話說清楚一些。
「先生,我是個寡婦。我有一個六歲的女兒。我是為了讓女兒能夠去城裡上學才會在這裡擺攤的。」
葉棠笑眯眯的,她面前的青年倒是笑不出來了。
寡婦,還是個帶著年幼孩子的寡婦。這個寡婦不光拋頭露面,甚至還想讓她的女兒去城裡上學……這就是說,這個寡婦壓根兒沒打算把拖油瓶女兒丟給別人撫養,也不準備隨便養大女兒就把她嫁掉。
就算礦場裡有的是不介意寡婦不吉利的男人,哪個男人又願意自己拼著性命用血汗換來的錢居然要被這寡婦拿去照顧她的女兒、讓她的女兒接受教育?
要知道城裡的學校學費異常高昂。女子學校更是數量有限。通常只有貴族家庭才會有那個錢將女兒送入學校。而當學校裡所有的學生都是貴族,非貴族的學生就需要花費更多的錢才能得到一個學習的機會。
然而對平民來說,女性從學校裡學到的知識與禮儀既不能直接變成錢,也不能減輕生活中的勞苦。與其讓女兒去讀書不如讓女兒早早學會如何餵牛養兔、做飯打掃,起碼後者會讓女兒更容易找到夫家,不用擔心嫁不出去。
棕發礦工悻悻,他勉強說了幾句體面話,很快從葉棠面前離開。那些黏糊在葉棠身上的熾熱目光也冷淡下來,逐漸從葉棠身上剝離。
葉棠對此不以為意。
「……」
湖綠色的眸子中透出一抹濃鬱的興味。滿臉髒汙的少年礦工想了想,沒跟身邊的人說一聲就自己往葉棠的手推車走去。
少年身後的兩個青年大驚失色,正想出言阻止就被一同樣穿著破爛的中年礦工給攔住了。
中年礦工給兩個青年使了眼色,兩個青年縱使不願也只能老實閉嘴,憂慮地瞧著少年礦工走到葉棠的面前。
這會兒已經沒人纏著葉棠要她給個免費的笑容了,葉棠做起事來也越發麻利。她輕巧地用鏟子給煎好一面的漢堡肉餅翻了面,在漢堡肉餅上放上一塊厚切乳酪,在乳酪微微融化開來時往上面澆一層薄薄的黑胡椒醬汁。
這是葉棠最近推出的新菜式:乳酪漢堡扒。
對著乳酪漢堡扒嚥了口口水,少年先啞著嗓子對葉棠說了句:「我想要這個……」這才去摸自己的胸前。
少年摸到了背帶褲的背帶。他似乎這個時候才想起自己穿的襯衫是不帶胸前袋的,白皙的臉龐上浮出一層狼狽的紅暈。手忙腳亂地去摸自己的褲兜,少年很快從褲兜裡摸出幾個先令來。
「我用這個付。」
少年遞出一個先令,接先令的人卻不是葉棠,而是朗。
方才還在後面收木盤木杯的朗不知何時躥到了葉棠的身邊,他用一種極為冷冽而恐怖的眼神瞪著面前的少年。少年遞來的先令在他的眼中彷彿不是先令,而是一顆炸-彈。
「乳酪漢堡扒十便士,找您十便士。」
從手推車上掛著的鐵罐裡拿出十便士,朗鬆手,讓那十便士掉落在手推車的板臺上。
「!!」
見狀,被中年礦工攔住的兩個青年同時朝著朗露出了怒容。中年礦工無奈,兩手一伸卡住兩個青年的脖子,硬是把青年們拖開一段距離。
少年從板臺上撿回了便士揣起,跟著就對乳酪漢堡扒流露出不知怎麼享用的困惑。
葉棠不傻,她怎麼可能會沒發現朗身上的異狀?不遠處那三人組的異動她也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知道自己面前這個長相過於細膩俊秀、不說話甚至會讓人誤認為是男扮女裝的美-少-女的少年絕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小礦工。但她也不打算大驚小怪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