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弧被稀泥濺進了眼睛裡,正捂著一隻眼睛想要回家打些清水來沖眼睛。他人剛到村口,還沒看清兒子就被毛辣丁掉了一身。
毛辣丁身上的剛毛有毒。被毛辣丁一戳,再皮實那個男人也要渾身紅腫癢痛。
這會兒是大夏天,花弧又是剛下田回來。上半身打著赤膊的花弧哪裡能想得到天上能下毛蟲雨?不過數秒赤著的上半身上就腫起十幾二十個包來。
花雄也愣住了。
出生到現在,在從來都是被花弧溺愛的花雄印象裡,能「欺負」他的除了阿孃的花袁氏就只有不像阿姊的木蘭。他壓根兒沒料到花弧上來就給他一個大嘴巴子。
耳朵裡嗡嗡直響,腦袋裡金星亂冒。臉上像被烙鐵烙了,花雄捂著自己高高腫起的臉頰,一時訥訥。
疼痛的感覺很快就從臉上還有口中升起。感覺到嘴裡有硬物在滾動,花雄張口一吐,看到了一顆發黃的牙齒。
自己被阿爺打掉了牙。這個事實讓花雄難以接受。
他張嘴「哇——」一聲就哭——過去他只要這樣哭,哪怕他阿孃打他打得不重也會被他嚇得立刻停手。若是讓他哭泣的人是他阿姊木蘭,則木蘭立刻就會被他阿爺揍翻在地。
「你這狗崽子還敢哭!?」
身上又癢又疼的花弧見花雄沒有半分羞愧之意,倒是滿臉委屈嘴巴一張就發出惱人的哭聲,他更生氣了。
以往在兒子面前表現出的慈父形象早不知丟到了哪裡。揪起兒子就又是一個巴掌上去,讓兒子另一邊臉頰也高高腫起的花弧口中罵著:「你這個廢物!狗崽子!生你有什麼用處!田也不會下,飯也不會做,畜生也不會養!你會什麼?你就會吃!你這個浪費糧食的狗畜生!!」
打人打習慣了的花弧哪裡想得到停手?
他這一雙打人的手時隔快三月才「開了葷」,那種發洩的快樂讓他感覺自己又找回了一家之主的尊嚴。他似乎沒有那麼憋屈了。
捱打的花雄眼淚長流。再被阿爺揍昏之前,他依稀想起阿爺過去也是這麼罵阿孃和阿姊的……
「飯做的那麼難吃!你會做飯嗎!?」
「棚子裡的牲口都餓瘦了!你連牲口都不會養,你還會做什麼!?」
這一瞬,記憶與現實重疊。花弧罵出了同一句話:
「你這個廢物!!」
「哈秋!!」
人在平城大營的木蘭打了個噴嚏。她吸吸鼻子,被身後的賀賴野取笑了。
「讓你小子愛乾淨!我昨晚不就說了嘛,頭上有頭蝨那咱們相互抓抓就是了。你非要去洗什麼頭,也不怕得頭風!」
賀賴野便是戊六的肌肉男。
這人十五歲的時候就被徵召過一次,奈何營中訓練了兩個月、還沒上戰場人就從馬身上掉下來摔斷了腿。軍中不養閒人,何況當時宋文帝北伐而來。賀賴野腿都沒被接上就被扔回了原籍。
這小子當時羞恥極了,下定決心一定要從成為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他在軍中見識過士兵訓練的方法,回去之後天天都要騰出至少一個時辰來用各種動作舉石鎖。他那一身腱子肉便是舉石鎖扎馬步得來的結果。
本來村中的人都以為他那斷過一次的腿不會好了。一年半後這小子卻能生龍活虎地蹦蹦跳跳了。
就這樣,今年虛歲二十一的賀賴野再次被召入大營。他能被安排到戊六多虧他這一身腱子肉,以及與這身腱子肉相稱的怪力。
「愛乾淨是好事,聽說多洗頭頭蝨會漸漸變少呢。」
站在木蘭這邊的是眯眯眼詹留兒。
他本來叫「詹六兒」,家中接到軍帖後他老母親硬是要他改名「留兒」,說是這樣吉利些,指不定老天聽到詹留兒的名字就留下她的兒了呢?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