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口罩和用肥皂勤洗手真的有用嗎?」
葉棠一怔。
在這個細菌和病毒還沒有被暴露在顯微鏡下的時代,她的話很容易會被當成是沒有證據的胡言亂語。甚至如果有人想加害於她,說她是女巫用預言詛咒了這個國家,那麼連法官與執政官都會相信她就是女巫。
黛西能這麼快就相信她的話,那不光是對她具備了相當的信任,更是有著遠超這時代常人的遠見。
「有用。」
短暫的驚訝過後,葉棠篤定道:「西班牙流感……對,黛西你就把它當作是一種比塵埃更細小的寄生蟲吧。這種寄生蟲把人和動物當作食物,在人體裡築巢。它們靠吃人和動物繁殖得很快,而且因為特別輕特別細小,人一說話一呼吸,它們就會從人的鼻孔裡、嘴巴里飄出去……對,就像蒲公英那樣。」
「這種寄生蟲會飄到一處適合它們築巢的地方,也就是沒患病的人和動物身上,然後從人的嘴巴、鼻孔進入人的體內,開始築巢,再繼續繁殖。如此往復。」
黛西肩頭一抖。因為葉棠的話,她腦中-出現了極為恐怖又獵奇的畫面。
「所以我們要捂住鼻子和嘴巴。將這些可怕的小東西擋在外頭。只要西班牙流感還沒有侵入到我們的體內,我們就有機會用肥皂洗掉它們。」
更高深的說明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太難理解,葉棠只能把細菌比喻成蟲子。這種比喻當然有它的侷限性。但只要能把大概說個清楚,葉棠的目的也就算達到了。
「黛西,最先爆發西班牙流感的必定是貧民街。」
葉棠起身,她拎著裙子向黛西極為正式地行禮:「我請求你,請你告知你背後的那位大人物,請他幫幫貧民街上的人們。……貧民也是生命,貧民也能為國家創造財富。沒有貧民就不會有貴族,貧民是國家的基礎。」
「……」
黛西沉默了。
安娜羅潔的話是對的,卻也是錯的。在這個國家,貧民是比猴子、比狗還低賤不如的生命。假設有她之外的人聽到安娜羅潔說「沒有貧民就不會有貴族」,安娜羅潔一定會被絞死。
「安娜羅潔,起來吧。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大的力量。那一位……站在他的角度,維護貧民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且還會為他惹來不該有的猜忌。」
葉棠沒有起身。她還是繼續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她就連髮絲都沒有晃動一下。
她根本是毫不動搖。
「貧民會把西班牙流感傳染給一般市民。想必市民中已經有不少人都是感染者了。市民中有小販、有商人、有裁縫、有廚師、有工人……有支援起這個城市每個行業的人。」
「而貴族與上流人士……哪怕是貴族官員們也不可能完全不接觸這些『低賤』的平民吧?那麼在西班牙流感的面前,沒有任何一個貴族能逃得掉。」
「我不會說讓醫生給每個貧民治療,給每個人發藥。我希望黛西你轉告那一位的話是:『如果貴族想自保,就把下-賤之人都關在他們該呆的地方。以避免下-賤之人把病傳染給了高貴的血脈。』」
……
「——她真的這麼說了?」
威爾遜大公問難得主動來見他一次的黛西。守在大公身後的阿德里安與傑克也都滿面愕然。
「她真的這麼說了。」
黛西苦笑:「她還說:『如果不想讓下-賤之人恐慌,引起下-賤之人的反撲,就把『關』說成是『隔離』。對待下-賤之人的時候也不要太過粗暴,必要的話給予下-賤之人粗麵包與熱水,還有一些舊衣,好安撫他們的情緒,讓他們不要亂跑』。」
威爾遜大公聽著聽著黛西的話就笑了。這位海德林夫人真的很懂貴族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