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們沒有見過。”景怡然搖搖頭,回答得很果決。
還想要說些什麼的年輕神父噎住了,他似乎沒有想到景怡然會這樣開口,思考了片刻,又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被懲罰的身體還不能承受大幅度的動作,於是哈迪斯搖晃了一下身體,就像被雪壓著的樹枝。
“那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沒有見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幽黑的、死亡的懲罰裡。
景怡然看著眼神還很清澈的哈迪斯,笑了笑,用指節蹭了蹭鼻子:“嗯,我不知道,可能是來找什麼東西的。”
她還不知道最高神給鬱笛的懲罰,不敢隨意答應任何一句話。
可能只是一個細節,景怡然再上班時就沒辦法見到坐在工位上病病殃殃的鬱笛了。
最高神無情地審視著一切命運,評判其績效,而生命和死亡又是最為對立的二者,景怡然把哈迪斯從死亡的輪迴裡硬生生拖拽出來,不敢再輕舉妄動。
“是嗎?”神父知趣地後退一步,如果是要找東西,他還是不應當插手。儘管對這位憑空出現的女性感到好奇,但對自己有著清晰認知的男人又很明白,這樣的事情他不應當插手——除非他想要讓東西完全消失在這裡。
“你不好奇我要找什麼嗎,神父?”景怡然那種擔心已經暫時被放下,她看著眼神裡同樣清澈的哈迪斯,問。
原來在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這個人的眼睛裡也有著清澈的光,他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那樣病病殃殃半死不活的。年輕的神父羞澀靦腆,帶著些拘謹,對未來仍然充滿了期待。景怡然捨不得忽略這樣可愛的新人,帶著笑容去看他。
“主是無所不知的。”哈迪斯笑了一聲,避開了這個話題。
於是景怡然也不接話。兩個人擠在黑色的、棺材一樣令人窒息的空間裡,誰都沒有再開口。
黑色的潮水在他們腳下逐漸褪去,神父蒼白的臉上也有了血色。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彷彿想要開口,只是一動,哈迪斯整個人便被死亡的潮水從身後撲倒,粘稠的、化不開的黑水吞噬那朵雪白的花,把每一片花瓣都染上汙垢、使其凋敝。
坐在鞦韆上的景怡然猝不及防,一口血吐了出來,那也不是紅色的血,而是黑色的冥河水。
翻湧的潮水再次襲來,這次比之前更加兇猛、更加無情,連同景怡然也被一併吞沒。生命女神被拖到冥河水中時,周圍的水浪彷彿被煮沸,咕嘟咕嘟冒著泡,景怡然被浸泡在其中,彷彿泡在一罐氣很足的可樂裡。
她被自己這個比喻給逗笑了,自己什麼時候也變成了習慣人間生活的神。
她是在可樂罐子裡搖晃的一粒種子,黑暗侵蝕她的身軀,景怡然第一次體會到了鬱笛的痛苦。他在位置上所有的皺眉、嘆氣與扶住額頭,都不止是因為工作,在死亡的懲罰面前,掙扎是一種徒勞。
那朵景怡然種下的生命之花被最高神抽出,枯萎泛黃的花瓣漂泊在冥河之上,連掙扎都沒有,就被冥河水吞噬,轉眼淹沒。
景怡然的心口傳來一陣被攥緊的痛苦——那是她的力量,被硬生生折斷時候,從五臟六腑傳來不適感。她的眼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噙滿了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地嘔吐,被搖晃到身體散架。
一隻手,一隻從冥河中伸出地手,沾滿了冥河水,修長、白皙的手,他托起那朵枯萎的白色的花,遞給景怡然。
“是你在找的……東西嗎?”哈迪斯虛弱著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