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嬡昏迷了兩天。
醒來後,身上傷口纏了一圈圈麻布。
一動,粗布摩擦傷口帶來的感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撓。
屋中空無一人,以前與人同睡的榻如今也只剩她一人。
她愣愣地看著房梁。
許久,才掙扎著坐起身要下榻,穿上床邊備好的衣裳往外走。
開啟房門,外面的天烏蒙,細雨飄落在房簷,枝頭。
院中和廊上匆匆走過的人皆身穿素衣,默不作聲,一片肅穆。
穆嬡門前,有雨水隨風斜飛,落在她臉上,她拉拉自己身上的素衣,有些怔愣,有些茫然。
有人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藥從廊下疾步而來,見到她獨自站在房山,滿臉的落寞,加快步伐來到她面前。
“大哥,先喝藥吧。”
他把藥遞出,沉聲喚道,眸中有哀痛。
穆嬡抬頭看他,熟悉的面容讓她鼻尖一酸,眼眶裡積蓄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雲長……”
她叫了一聲,便急忙用衣袖去擦自己臉上的淚,唇抖了抖,才吐出個:“是我沒用……”
身邊的人也是一身素服,長髮用素白布帶繫著,狹長的眼裡有明顯血絲,顯然是最近不曾睡好。
“大哥,嫂嫂回來時毒已侵入臟腑,她體質用不了重藥,華佗與其他人都束手無策……前日,我們已經把嫂嫂安置在堂內了……”
他說著,邁前一步,單手抱了抱還在傷心的穆嬡,低聲安慰:“嫂嫂走時很安詳。此事是我們的錯,大哥無需太過自責……”
穆嬡很想抱住他好好哭一場,卻又不得不抑制住。
她推開二爺,一個人跌跌撞撞冒著雨跑到堂內。
堂前一口黑棺靜靜放置在正中,跪在兩邊的人,一個沉默不語滿臉沉重,一個抱著酒罈不停飲灌。
許多百姓自府外而來,叄五成群祭奠棺中之人。
穆嬡跑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
只見她跑到堂前,咚地一聲跪下了,渾身輕顫著,似在忍受什麼。
這一跪,便是連續叄日,直至下葬。
這叄日內,有許多人來安慰她,但她都渾渾噩噩,聽不進去。
回過神來,唯一記得的就是她昏迷期間,趙雲說,季武年邁的母親在府前跪了半日後自殺了,說是對不起縣令,對不起縣令夫人。
她死後有認識的好心村民把她屍體帶回去,用草蓆一裹便和她屋中早已死去的兒子一起燒了。
所以說,世事難料。
亂世中,更是如此。人性,人心永遠是待考量的東西。
幾天前還與自己嬉笑怒罵的人,可能轉頭就永遠見不到了。
穆嬡自覺循禮,為自家夫人守喪一年。
索性,她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只消沉了半月就振作起來。
可她又到底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女子對自己這樣用情至深,處處愛護。
在某日,從櫃中尋到一件繡了自己名字的精緻喜服後,突然泣不成聲……
上面用金線繡的字,刺目非常。
經此事,她不再隨意出府,不時便在亭中把夫人留下的竹簡拿出來看,雖然依舊艱澀,但時日一久,也能有記下一些。
倦了,就餵養池中的魚。
她一直對於武藝有所排斥,只是怕累怕痛,如今,也時不時跑到趙雲面前去讓他指導些。
與夫人同住的房,她再沒有回過。
夜晚不是宿在關張房中,就是留在趙雲房裡。
公孫瓚與小鳳凰聽聞她夫人故去的訊息,皆來信撫慰,字句間都是讓她不要太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