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爾辛基的倒數第二天。
上午,商務洽談全部結束後,芬蘭籍老闆伊萬出言相邀,讓他們從市中心挪步到老城區波爾沃小鎮,想要在臨別前請他們品嚐經典的三文魚湯。
餐桌邊,伊萬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身穿西裝,脖子裡還繫著領結,他頷首,禮貌地同靳談握手,然後用蹩腳的中文闡述來意。
“靳,也許這就是入鄉隨俗,我為你餞行,希望這頓午餐結束,你能回到中國,好繼續我們的合作,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面。”
“會的。”靳談斂了斂眸,應下。
……
飯畢,靳談與伊萬率先走出門,留下陳韞與其他工作夥伴一一道別。
等陳韞善後好這些瑣碎的事,向外走,抬頭尋找靳談的身影,看到他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座橋上,橋對面還有許多彩色的小木屋。
陳韞不知道那天登機前他在車上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最近熬夜工作並不見他有多疲憊,甚至連眼下烏青色都沒有。
反倒是加班過後,靳談的情緒越好。
走到橋上,屬於波爾沃的自然風光映在陳韞眼中,並且他還注意到,對面有一位停下拉小提琴的捲毛男孩。
小男孩臉上稚氣未脫,剛才是從角落書店的方向跑過來的,手裡拿著本藍色封面的書。
他把書正面向上,用雙手舉著,遞到靳談面前的時候,陳韞看清楚了,那是一本譯文版《約翰·克里斯朵夫》。
“It's for you”靳談俯身,又把書調轉朝向重新塞回到男孩懷中。
捲毛男孩先是愣住,然後眼睛裡流露出興奮且躍躍欲試的光,他蹲下身想拿起自己的琴再拉一曲。
靳談按住他單薄的肩膀,示意不用,笑著說:“Your music,wonderful!”
男孩彎腰道謝,收拾好琴盒背上,臨走前,靳談抬眸,對陳韞伸出手,“你身上有現金嗎?給他。”
陳韞有些疑惑,但照做不誤,掏出這幾天所有剩餘的零錢放到男孩手心。
見男孩接過跑遠,陳韞問:“靳總,他是……”
“學校樂團的小提琴手,他說最近要參加動物保護協會舉辦的公益演出,所以要募集資金,後續將用於救治流浪動物。”
靳談慢條斯理地扯了下領帶位置,繼續緩步往前走。
陳韞跟在後面,想起他剛才所見到的小男孩雙肩上的亮面琴盒,正準備說些什麼。
靳談忽地停下步伐,沒轉身,問出了似乎與此事無關的話,“你這幾年有遇到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嗎?”
說完,他皺皺眉補充,用一種與平常不太相同的語氣,“就是……很困難。”
“如果是關於工作,那還是有的。”
陳韞細細回想著,以為只是朋友間的隨意聊天,便輕笑著答。
“源裕的孫總,他的喜好是出了名的難以捉摸,上回我請公關部出馬,也是在他那裡耗費了許久。”
他平靜地聽陳韞提起工作,眼神未變,漫無目的地眺著遠處,籲出一口氣。
靳談又說回原來的話題,垂眸沉聲道。
“我知道你剛剛是想說,他能有機會學習小提琴,也許他的家境並不需要由他特意出來募集資金。”
“不過在這座橋上,單論他的音樂,是值得被鼓勵的。”
所以送了他一本《約翰·克里斯朵夫》。
陳韞默然,望著靳談的背影。
良久,他終於察覺到他一直以來認為的割裂感是什麼,也是在此刻,那種喧囂與黯突然就有了更加具象化的形容。
應該是和那位周棠小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