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書咒法,為令為旨,非有要事,亦無需由八仙門一詔天下人知道。
這般動靜,上一回還是因為林敏伏誅,那麼這一次也一定是為了某件同等重要或駭人的大事。
果然,只見赤色光團化作綾錦捲軸鋪張開,軸柄銀硃,其上圖紋,夔龍瑞鶴。
有人大聲地將上頭的字跡唸了出來。
「青墟灩氏不肖子弟灩九,貪慕權勢,喪盡天良,殺害家主灩蓁及少主灩十一,擅動灩氏道印,放縱朱厭一魄,意欲謀奪家主之位——」
原來那楚萊來客的說話都是真的,眾人義憤填膺,嘈雜議論起來;而那少年聽見這話,一時竟走不動路,腦內嗡鳴,連別人其後的話語都聽不分明瞭。
而那丹書,被眾人識得,完成使命,幻化紅霧雲煙消散。
「他們都知道了。」
但好半天,少年才用力咬了一咬嘴唇,覺自己喉嚨內發緊乾澀,那抱著包袱的手蜷緊又鬆開,但好歹驅散那些嗡鳴聲,聽見了一些別的聲音。
「原來兄臺說的都是真的!」
「這還得了?!」
「竟有如此荒唐不肖之事?」
「將那叫灩九的小子擒拿問罪!」
不能再聽了,他立刻便轉身要出去。
卻不料剛踏出了門,就見著門外還有事故,一片突兀驚人的鬼哭狼嚎之聲。
一眼便看見那幾人之中竟有舊日相識,少年一時愣住了,下意識便抬手摸了一摸自己的臉,畢竟他此刻雖暫且改換了模樣,還是終日憂心被人識破。
應該無礙,但少年還是覺得不放心。
想要儘快離開此地,但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此刻這酒肆的小小門口,都被圍觀的堵住了。少年只得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去,不敢直視對方,也不敢轉身強要擠出去先走引人注目,只能暫且混跡在圍觀的眾人之中,怕被人瞧見覺得可疑。
「狗雜種!連姑奶奶都敢騙?你再說一遍你認得林硯之?你說他在哪兒?你說你走不動路?那我把你這沒用的腿都給砍了餵狼可好啊?!」
這喝罵聲,如果不是因為此刻尖銳又刻薄,其實也算動聽清亮。
都不用細看,少年早已知道那人是邾琳琅。
如今再見著她,他不止心中有些發虛,還覺得有些愧疚,更加難過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但在當日又豈可真知道有今日,少年無奈苦笑。
好在如今無人知道他的心事,那一雙雙眼睛,都只管瞧著邾琳琅。
她其實生得並算不高大,模樣亦嬌俏,實在是個動人的美人;但她現在卻將數個壯漢一頓毒打,毫不費力,又實在有些可怖。
被金針制轄,這些人跑不了,走不動,只能一個個在她面前跪好求饒討情。
「邾姑娘……姑奶奶……我們是當真的不知道六公子去了哪兒啊……您問的時候咱們就說了……說了您又不信……不說您也不信……我們……我們當真說不出來……」
為首的壯漢磕頭如搗蒜,面上頭上都是傷痕淤青,已經快看不出本來的面目;而其他的人也就比他略強些,各個都悽慘極了。
怪也只怪他們瞎了眼,一開始根本不知道這一位便是那傳說中的邾琳琅。
那邾琳琅初初過來找著他們問話,又嬌又甜,態度十分溫柔可親,一口一個哥哥,一聲聲地笑問著他們,是否前日裡剛與安寧林府的林六郎等人喝過酒。
被她軟語嬌儂地說話迷暈了眼,這幾人,忍不住就起了那等誇耀胡編的心。
說認識林府那位不成氣候,終日橫行霸道,貪聲戀色的林六郎,其實本也是真;但他們不過是在城內城外一時相遇,喝過幾場酒罷了,哪裡會有什麼認真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