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文傷勢沉重,能來到此處求救已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了。
想及此,灩九忽地出手,抬掌便向謝正文面上拍去。
他雖快,林墨卻也不慢,一驚之下,忙地反掌去擋。
纏鬥數招,見灩九竟還不肯罷休,林墨只得以不夜一橫,迫他後退,低聲斥道:「做什麼?!」
「你潛入林府,便一定能救人回來嗎?如果秦岫揚當真不在林府,你要如何?」灩九反問他:「還有,謝大哥受傷如此重,是如何能夠自行來到這江山不夜之外,你有沒有想過?」
林墨無言可答,好半晌才道:「灩九,別再說了。」
就算灩九不說,林墨也自然是想過的。
或許是蒼天有眼,令謝正文搏命而逃,才能來到這裡。
又或許,是有心人將他送至此處。
他們雖闖不進江山不夜,但也想盡辦法,只為令一個林墨變作掌心傀儡。
灩九又道:「如果、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那我——」
「你別說了!」
知道灩九是又要急切說那些已經身染罪孽,何妨再多一樁的廢話,於是不待他說下去,林墨更為不耐地打斷他說話。
對灩九,林墨從未如此憤怒忘形如此過。
話已經出口,一時回過神來,對著他目光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林墨只得黯然將頭別開。
是該說灩九太聰明麼,還是說彼此竟無愧是好友,不必明言都懷抱同樣壞心惡意?
「如果,謝正文真如他們口中所言——」
「如果,罪責只在他謝正文一人身上——」
「如果,謝正文此刻已是再無可辯解之人——」
如此簡單妙法,真可笑,也真可怕。
林墨覺得自己也變得可怕,被人擺弄著,被人推搡著,好像即刻就要化作林信,甚至邾琳琅那樣的人。
「助紂為孽行徑,謊言矯飾話語,要如何輕易做到,又如何從容說出?」
林墨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也未曾想過做那樣的人。
他不願加害無辜之人。
這是錯事,更是辜負秦佩秋與秦賀春之事。
「如果大哥還在這個世上,他會如何?」
可是,就連林寬也有救不了的,無可挽回的,譬如當年那一個,在安寧林府中無辜命喪的小姑娘。
林寬沒能救得了她,還令自己短暫一生,添上多一道心傷,以致其後也不能自救。
「大哥還說過什麼?」
這世間,事不可求全,事若求全無所樂。
還有,得是失,失也是得。
「究竟是要順勢而為,將諸事告知秦佩秋,還是先憑自己勉力一搏?」
若選錯了,便不是一人的性命,而是更多人的性命亦堪憂。
林墨沒有主意,無法決斷,但灩九仍在旁,他勉強自己定下心神。
「我就去求秦佩秋,求他救人,你不要輕舉妄動。」
灩九欲言又止。
「灩九,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他道:「我自有主張,你信我好麼?」
灩九不應。
「灩九!」
林墨堅決如此,灩九隻得點了一點頭。
「快去睡吧,等天亮了,你就來顧著他。」
知他倔強,灩九隻得再度點頭,依著他的話出去。
門扉合上之前,灩九見他小心翼翼為謝正文切脈,愁眉深鎖。
「傻瓜。」
灩九的心內和林墨一樣絕望。
林墨真是個傻瓜,灩九知道。
要讓自己代替他成為那樣的惡人,那麼,還是由林墨去做好一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