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焰若有所思的恩了一聲,饒是如何鎮靜的一個人,也被這隻言片語間蘊含的殘酷意味擾亂了心神,她不知道,但微生家和澹臺家不可能沒有這方面的訊息,只是,微生守還沒來得及交待後事,就已經去了。
那麼她自然就不可能知道一些原本她本應該知道的事。
「那時正好是最熱的時候,我往樹林深處躲,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走的更深入,遠處或不遠處常常傳來小孩的哭聲,有時候連哭聲都來不及發出,只是一聲悽厲的慘叫,就再也沒了動靜。林子很密很深,我那時候還沒建立起方向感,有時候迷路繞回去,就能看到一地的骨頭和人血,那就是我對死亡的最初認識。」百里明亮的近乎黑寶石的眼睛陷入迷茫,顯然沉浸在了回憶之中。
「溫度的關係,今天死亡的人明天就腐爛了,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螞蟻依附在血肉上,老鼠也會在大型動物走後出來撿食,我從驚嚇到習慣再到麻木,不過用了幾天。因為你根本來不及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只要你還想活下去,你就得一刻不停的跑,藏,甚至要拿起你能拿起的一切去反擊,因為你永遠瞞不過猛獸的嗅覺,尤其是,百里家豢養的異獸。」
「後來,我再也跑不動了,絕望的等死時,有人給了我一口水,直接噴到我臉上的,雖然粗暴但很有用。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雙冰冷的、就像我那些天見過的那些野獸的眼睛一樣的眸子,但是她即使和我一樣衣衫襤褸、身上有化膿的傷口,但她確確實實是人。和我一樣大的孩子。」
微生焰心念一動:「就是今天那個『他』?」
百里醉遲疑了一會兒,點頭:「我從沒見過那麼冷靜的人,明明是一樣大的,但她就可以在我看著屍體吐的時候淡定的拉著我離開,我們懵懵懂懂,莽莽撞撞,為了活命,什麼都敢吃,什麼都做過。就這樣,竟然讓我們在百里家後山活了幾個月。」
微生焰默默的聽著,不發一言,百里在這時說的很輕鬆,甚至有很明顯的淡化,但想想,一個孩子孤身在有許多猛獸的山林間,要活下去,是多麼艱難!
「說起來,小白就是那時候撿到的。一窩小白虎,我們已經做好剝皮準備,但大虎突然回巢,我當時已經在洞裡,而她在洞口,一步一步,隨著大虎的逼近而後退,慢慢靠近我,我本能的抓起一隻小白虎,大虎果然就焦躁了起來,但最後,它還是撲向了我。」
百里講到這裡,似乎就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了。微生焰等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道:「那之後呢,你怎麼逃過的?」
百里笑:「我醒來,就已經在外界了,首長就是那時候出現在我眼前,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對微生守那種永遠的忠誠,就是從那時候建立起來,經歷過那樣黑暗壓抑的生活,突然有一個人將她帶進了光明,她有什麼理由不拼盡全力報答?
至於那個「她」,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她曾經問過首長,有沒有見過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女孩,然而讓人很失望的是,沒有。
直到今天,今天為止。
幾乎在那黑影出現的一瞬間,百里就已經認出了她,冰冷的氣息,隨時可以消失的微弱存在感,無一不是她不熟悉的東西,更何況,她確定,那獨一無二的寒冷視線有一瞬間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帶著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氣息。
微生守救她一次,她可以放棄生命來守護微生守留下的一切,那麼那個人呢,那個人可是,帶著她無數次從死亡中逃脫的人。
百里醉絕不想和她為敵。
但是她站在了百里相的背後……
帶著某些不可知的情緒,百里一手傳過焰身側,攬著她睡下。窗外月影浮動,而床上的人眉頭始終緊皺。
然後就在深夜的某一時刻,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