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陰眼
紀燃醒來的時候滿頭大汗,往常即便是做了夢,醒來也不過記得一些零星的片段,可今早,他醒來的時候,那個夢卻如此鮮明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每個人,每句話,每個片段。
他推開窗,任憑溼潤的霧氣湧入了屋子,天矇矇亮,山風裡裹挾著花草的芬芳。
“怎麼了?又在發呆?”梁星野的將一件單衣披在了他身上,清早山中的溫度很低,連風都是徹骨的冷。
那種冷和極北的冷是不同的,極北只是乾冷,而嶺南的冷,是帶著溼意的。
紀燃的聲音帶了些低落的情緒,“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一直在生病,每年開春,都是茶園最忙碌的時候,我爹擔心我在家沒人照料,便總是將我接到這邊來小住。後來我的病越來越嚴重,我爹只能賣了茶園,花重金聘請了一位高人治好了我的病,病癒之後,我便丟失了很多記憶。”
他用指腹輕輕掠過佈滿灰塵的窗臺,“直到昨夜,當我重新踏入這個茶園的時候,那一部分丟失的記憶,竟然自己回來了。我零零散散地記起了一些事,雖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嘆了口氣,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我記起了我家是怎麼沒落的,曾經號稱為南北第一富商的紀家,以製作上品苦丁茶發家,而這一切,都依賴於這棵百年茶樹。我爹為了給我治病,那些年花了不少銀子,直到後來,家族裡的銀子再也無法週轉,我爹沒辦法,只能賣了整個茶園,包括這棵樹。失去了這棵百年茶樹,紀家的生意便一落千丈,自此走向沒落。”
說到這裡,紀燃靜靜地攥緊拳頭,“是我毀了整個紀家。”
梁星野看到紀燃自責的模樣,胸口隱隱作痛起來,他試著握住了他的手,極盡所能地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
佛牙拎著兩塊燒餅,邊啃邊走,冷不丁看到窗前如此溫情的一幕,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他道也識趣,扭臉就往外走。出門的時候看到昨夜收留他們的梁伯,不忘禮貌地打聲招呼。
梁伯始終彎著腰清掃地面,對佛牙的招呼視而不見。
良久,等到佛牙走遠了,他也終於放下了掃帚,渾濁的雙眼緊盯著佛牙離去的方向,眼底透露著掩藏已久的恨意。
天空陰沉,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梁伯這會兒也不見人影,看上去並沒有想要為他們提供午餐的意思。
星野兄只能自己下山去買吃食,先前梁伯說,苦丁茶還要三五天才能製成,梁星野便計算著時間,買了三五天的食材。
本想讓紀燃跟著他一起來的,可那傢伙心情不大好,說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他便沒有強求他,自己下了山。
佛牙早上吃燒餅吃撐了,躺在床上消食,沒一會兒又開始鬧肚子,來來回回地跑。
下了雨,山上的空氣格外清新。紀燃分外懷念地站在門前,想起小時候父親與採茶工人在茶樹叢裡穿梭採摘的模樣,胸腔升起一股暖意。
紀老爹喜歡喝苦丁茶,可自打這個茶園賣出去之後,父親便再也沒喝過了。
這趟回家,已然到達了嶺南的地界,離家更近一些了。若是這次能買到苦丁茶,想必父親一定會很開心。
茶莊外,霧氣稍稍散開了一些。
放眼望去,依稀能見到三五個採茶人的身影在忙碌著。
紀燃情不自禁地走過去,聽他們像小時候一樣,邊採茶,邊談天。
“這雨下地真及時,新芽的長勢更好了,得抓緊時間採摘,晚了可就老了。”一個年級稍大的婦人領著女兒在山野間忙碌了起來。
“就在這裡摘,別往深處走,後面的茶園都沒有修剪過,鑽進去了我可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