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老毛病又犯了,開始挑剔起來。
“這水缸大是大,但是裡邊兒的水擺久了,水質著實不怎麼樣。得是山泉水,淺水潭裡邊湛青湛青,一眼能看到底的那種。”
佛牙噘著嘴,“大晚上的我上哪兒去給你換水?明早吧。”
這邊剛安置好紀燃,那邊星野兄也回來了。
“怎麼樣了?”
梁星野操了擦劍,“蛛絲一把火都燒掉了,至於梁伯,我把他帶回來了,我覺得最後這件事,應當由你來做。”
梁星野閃開身子,露出身後滿臉滄桑的梁伯來。
佛牙緊張地握著佛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你知道自己被誰操控,又是誰想要害紀燃嗎?”
梁伯搖了搖頭。
“你現在還是能讓我償命的,畢竟是我害了你,我這條命你要是想拿去,我一點也不會反抗。”
梁伯的臉上依舊帶著憤怒的表情,他看著佛牙額頭磕頭磕出來的傷口,有些不確信地問他,“你真的想要償命?”
佛牙無比誠懇地點頭,“如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可他們說,你如今一心向善,我就算殺了你,又能改變什麼?我的家人能活過來嗎?”
“不能。”
“那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梁伯嘆了口氣,他開始正視佛牙,“若想要償還,便多為他人做些善事吧,我已經死了,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
佛牙上前一步,謙卑地低下頭來,“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超度你吧。”
梁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佛牙在院落裡點了一圈蠟燭,梁伯的魂魄就坐在正中央。
紀燃在水面上不斷探頭,他從未見過佛牙如此認真唸經的樣子。天光破曉,梁伯的魂魄終於消散了,這時,一直困擾著紀燃的那三道傷口,都消失不見了。
百年梧桐樹的樹幹上,那些刻痕也都消失不見了。
六歲,七歲,八歲……
想著那些消失的刻痕,紀燃越發地想念起紀老爹來。
他有些後悔,為什麼飛昇之後不及時回家看看,跟紀老爹說說天上的一切,說說自己的近況,哪怕是說上一句“我過得很好”,也好過他總為他擔憂。
……
……
是時候回去看看紀老爹了。
一大早,兩人一魚又開始下山了。
紀燃被佛牙裝在一個臉盆大的魚缸裡,裡頭裝滿清澈的山泉水,就捧在手裡,一邊走一邊道:“你瞧瞧,今兒個說來個奇怪,咱們一下山,這山中的動物都在樹叢裡探頭一路看著咱們,連頭上的蝴蝶蜜蜂都比平日裡多。”
梁星野抱著鈍劍走在最前面,冷哼了一聲,“怕是來送行的。”
佛牙抱著魚缸晃盪了一下,“為咱們送行?多大的面子啊。”佛牙朝著四面八方有模有樣地拜了拜,“那什麼,那山裡的神仙叫什麼來著?對了,不藥!不藥仙人,別送了,讓這些小動物啥的都回去吧,人家也挺忙的,你瞧瞧那兔子都拖家帶口的多不容易?我們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不需要護送。”
紀燃在魚缸裡努力探頭,隔著水隱約看見不遠處的山林中,不藥坐在鹿背上離去的身影,模模糊糊的。
紀燃很是感激,出了這座山,即便不藥再神通廣大,也護不到他們了。
紀燃在心底默默說了聲謝謝,有鑽入缸底,甩了甩尾巴,說話時氣泡咕嚕咕嚕地從水裡冒出來,“我餓了,帶魚食了麼?”
佛牙有些犯難了,“荒郊野嶺的哪裡來的魚食?要不我去給你挖幾條蚯蚓?”
紀燃抬起尾巴,在水面上啪啪兩下,甩了佛牙一臉的水。
“你還真把我當花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