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巴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樣,指著那道從石頭棺材裡躥出來的灰黃的小影子連蹦帶跳,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來不及多問,老蔫巴已經抬腳追了過去,幾個人趕緊在後面跟上,老蔫巴那速度一跑起來就和脫了韁的驢一樣,我們追不上。跑了一段,金大少在後面氣喘吁吁的叫道:“老蔫!追個什麼勁兒!你倒是說句話啊!”
“追上它!”老蔫巴追的很有勁,頭也不回的道:“看看能不能拿它去救病老頭兒!”
一聽這個話,我心裡就激靈了一下。老蔫巴在賽華佗哪兒住了很久,他不知道老鬼的名字,但是經常幫著賽華佗照顧老鬼,平時稱呼老鬼,就說是病老頭兒。
“那影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金大少不肯罷休,繼續追問。
“都這時候了,你囉嗦啥!”老蔫巴追的風風火火,但從石頭棺材裡跳出來的灰黃的小影子跑的非常快,追了一小段,幾乎要從視線中消失了。老蔫巴一急,一頭就扎到地裡,他是老山參,最善於在土裡奔襲逃遁,老蔫巴一進土,立即看不到影子,我們幾個人失去了目標,亂哄哄的朝前跑了一截,大雨阻礙了聲音,一時間也不知道老蔫巴到底追到什麼地方去了。
“快著點!老蔫別出什麼意外!”金大少追不上人,就心急火燎,平時雖然經常想著辦法揪老蔫巴的鬍子頭髮,但是真正遇見了事,他還是很擔心。
就在我們亂追一氣的時候,前面驟然發出老蔫巴的呼叫聲,趕緊拔腳攆上。手電筒的光線穿過雨幕,我一眼看到老蔫巴滾在泥水裡,僅剩下的單手死死揪著一隻灰獾的尾巴。灰獾被揪的掙脫不開,吱吱的亂叫,老蔫巴死都不鬆手,嘴裡嘀咕道:“你跑啥嘛,俺就是跟你商量個事,至於這樣跑麼?”
“哎喲老蔫!我咒你八輩祖宗!”金大少跑到跟前一看,當時臉就綠了,這樣的灰獾在我們這邊非常多,到處都能見到,一般都是抓了以後熬獾油,可以治療燒傷。幾個人被老蔫巴這樣引著沒頭沒腦跑了老半天,最後就抓住這樣一隻獾,金大少覺得不值。
“你懂個甚!”老蔫巴不理會金大少,反手揪著灰獾的兩條前腿,從泥水裡爬出來,一臉誠懇,咂咂嘴巴,道:“都是自己人,你就別裝了,沒人會把你咋滴,俺拿自己的參格跟你保證,行不?”
老蔫巴很擅長跟這樣的野物打交道,也可能是他那種與生俱來的憨厚和迷糊讓灰獾漸漸信賴。老蔫巴站起來不久之後,灰獾就慢慢停止了掙扎,兩隻前爪被老蔫巴提著,睜著圓溜溜的小眼睛,警惕的注視著我們。
“別怕,沒人能把你咋樣。”老蔫巴不斷的安慰灰獾。
嘭……
大雨中視線本來就不怎麼清晰,幾個人就覺得眼前花了一下,等到視線再集中起來的時候,立即看見老蔫巴手裡的灰獾,變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身上裹著一件灰不溜秋的衣服,滿頭滿臉都是水,怯生生的望了望老蔫巴,又望了望我們。那種目光一下子讓我想起了當時七七剛從陰山峽被帶出來時的樣子。
“他不害人,可能是被老屍抓了準備煉藥的。”老蔫巴跟我們解釋,這樣的野物和當初遇見的花老漢一樣,人不犯它,它不犯人,在我們河灘的民間傳說中,被稱作“善仙”。老蔫巴一邊跟我們說,一邊親親熱熱的摟著灰獾的肩膀。
我們沒在這兒久留,馬上轉移,到了個能避雨的地方,幾個人輪流把身上的溼衣服擰乾。老蔫巴跟灰獾聊熟了,灰獾也肯開口說話,他的聲音跟他的表情一樣,對陌生人畏懼而且警惕。灰獾一說話,就和老蔫巴猜測的差不多,他是被紅眼老屍抓住之後鎖在棺材裡的,今天趁著亂才勉強脫身。
“你別怕,咱隨便嘮嘮嗑唄。”老蔫巴迷迷糊糊的甩著頭上的水,對灰獾道:“俺認識個老頭兒,人老好了,誰有了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