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讓我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在夢中見過幾次了。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憂鬱,眉宇間總繚繞著一股淡淡的憂傷。裂谷冰河邊的影子,她死去多少年了?然而每一次出現在我的幻境中時,卻始終讓我覺得,她還活著,她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她站在我面前,安靜的如同一汪泉水,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我。我覺得心慌氣短,卻無法從半夢半醒中掙脫出來。望了我很久,她嘆息著,把我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慢慢理齊,她的手暖暖的,像是在撫摸自己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子辛,你的樣子,已經印在我心裡。”她舒展眉頭,盡力擠出一個微笑,但那笑容背後,隱藏著難言的眷戀和幽怨:“子辛啊,你可知道,我是多麼不捨,我等了那麼多年,盼了那麼多年,總盼還能再見你……”
我無法完全醒來,但能清晰的感應到,她這一次出現,和以往完全不同。這一次,她的音容,她的語氣,都帶著一種生離死別的哀傷。
“子辛,去吧,這個世間翻天覆地,我依然懂你。”她輕輕收回手,最後看了我一眼,低下頭,淚如雨下:“我知道,你和過去不同了,這一見,將是訣別……子辛,不怨你,不怪你,只求你,以後偶爾……只是偶爾,還會想起我……”
她很不捨,好像要把自己的生命從軀體裡硬生生趕走一樣。她哭著,慢慢俯身,摸了摸我的臉,猛然一閉眼睛,調頭就走。聽著她的話,我知道這一次分別,似乎永遠再沒有相見的時候。我心如刀割,卻一動都不能動,渾身上下像是灌了鉛一樣。她的身影再沒有回頭,從眼前走遠,一直到完全隱沒在無窮無盡的夜色裡。
我像是陷在一場噩夢中,不斷的扭動身體使勁的掙扎,她走了,走的看不到了,我追不上。我沒有再睡過去,就在這種折磨般的痛楚間掙扎了很久。懵懵懂懂中,感覺有人不斷拍我的臉,還在喊我的名字,受到外力的干擾,清醒來的很突然,一下子就掙脫了出來。
眼前金大少和老蔫巴他們的臉龐,我立即站起身,這條延伸向遠方的小路空曠了,我看不到靈靈的影子,手裡仍然握著那匹小陶馬。此刻回想夢境中的情景,她身上的淡淡憂傷也同時感染了我。
訣別,這真的會是一次訣別?從今以後,我再見不到她了?
握著小陶馬,我百感交集。一直在苦苦的尋找這匹青馬,如今它已經到了我手裡,然而得到青馬的時候,我彷彿又失去了很多很多。這個,或許就是爺爺曾經對我說過的“捨得”。人的一輩子,都在這兩個字之間徘徊。得到了什麼的同時,必然也會失去什麼。
我總有種說不出的傷感,但是找到了這匹馬,通往自然天宮的路彷彿也清晰了一些。我把心裡的雜念全都埋下去,這條大河的安危,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小馬駒兒,咱倆交流交流。”雷真人恬著大臉湊到我跟前,伸手摸著小陶馬:“朝天宮的路怎麼走?”
雷真人已經給小陶馬留下了惡劣的印象,他滿臉笑的和菊花一樣,但是小陶馬沒有任何反應。我們一邊走一邊商量,走到河邊的船隻附近時,那股淡淡的草木煙氣的味道好像還隱約在飄蕩,小陶馬一嗅這種味道,就好像精神了很多,身子兩側的羽毛印記在微微發光。我心裡動了動,把雷真人趕到一旁,然後掏出一小塊“果馬腹”,在小陶馬面前晃了晃。
很顯然,這匹青馬能夠就範,絕對是靈靈交代過什麼,要它指引我們前往自然天宮的路。雷真人一走,小陶馬立即有了反應,果馬腹的煙氣在繚繞,馬身上隱約顯出了兩個字跡。我不認識,拿給老蔫巴看了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有空看看書認認字,不要總跟女人糾纏不清,俺長在林子裡,以前也不認字,都是自學成才的。”老蔫巴看看小陶馬身上的字,道:“渾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