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周若鵑,從鄒暮雲到其他人,也全都是一臉懵。
譚佑安的字,不夠合適??
周若鵑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周斯音明明是被迫換人,還說得好像是自己主動選擇,這是想忽悠人啊!小崽子真夠精的!
他趕緊道:“我好似也聽說,寶鐸選用了一個無名老先生的字,我也很好奇是為什麼呢。”
周斯音說:“我沒跟你說,是你非要看。”
周若鵑:“……”
鄒暮雲彷彿明白了什麼,看了這對舅甥一眼,都覺得好笑,也猜到周斯音多半是約不到譚佑安的字,周若鵑則是來補刀的。
雖然覺得他倆好笑,也很欣賞周斯音,但失落是難免的,畢竟周斯音早就告訴過他會約譚佑安,他都準備好欣賞了。而且,這已經是近來第二個讓他失望的訊息了。
他這些日子,腦子裡一直在思考社會上、學生中鋼筆風行之事,和在圖書館遇到的年輕人。
離京前,他和下屬遠谷一道去崑崙圖書館暗中巡視,遇到一個借了他鋼筆用的年輕人,看到對方留下的字跡,他極為驚喜,特意讓下屬去找。一回京,他就迫不及待找下屬問結果。下屬告訴他,在各個學校尋訪了很久,實在沒找到這樣一個人。
這比約不到譚佑安還失落,畢竟譚佑安活生生戳在那兒。那位寫鋼筆字的年輕人,卻是無名無姓,也沒有人可以替代。
鄒暮雲收拾心情,淡淡問道:“哦,那回頭看看你約了何人的字,替代譚佑安吧。”
雖然語氣平淡,但是誰都知道,鄒暮雲覺得有些掃興了,《書學教育》到底是他看重力推的事。
“我就帶在身上。”周斯音並沒像大家想的那樣順著臺階下來,暫避風頭,反而拿出了一份樣刊,遞給鄒暮雲看,說道,“我約的,是一幅鋼筆字。”
鄒暮雲:“嗯?”
周若鵑也是一愕,隨即嗤笑出聲了,“鋼筆字?寶鐸,你瘋了罷!書學,乃是我華夏文人千年來必習功課……”
這是《書學教育》!你讓人用鋼筆字寫刊頭?鋼筆是什麼,是一介工具,何以為藝!
“不懂書法最好少開口,我媽說你小時候練字時總讓人代寫。”周斯音一句話把周若鵑氣閉嘴了,直翻白眼。
“諸位,《書學教育》是書學期刊,除了供書家交流,創刊還有一大目的,是教育學子。現在學生們越發喜愛使用鋼筆、鉛筆等硬筆,因為使用便捷,漸有與毛筆分庭抗禮之勢,社會上軟硬筆爭論也甚囂塵上。
“其實,我華夏亦有硬筆源流,古籍中有記載,‘上古筆墨,以竹挺點漆書竹上。’‘古簡以刀代筆’,陶文、甲骨文也是刻書,這不就是最早的華夏硬筆痕跡?
“因此,我在看到這位書家後,就認為他也許比佑安先生更適合《書法教育》。我們何必為毛筆、鋼筆爭吵,此字採納西學為用,承上古源流,兼具碑帖之意,可令所有欲以鋼筆偷懶的人士明白——筆不論軟硬,重點是如何寫出我華夏風骨!”
一時眾人都傻了,這話聽得他們差點原地擰開鋼筆開始練字。
服了,難怪賣書那麼厲害,這一通上升的!但是,真有你說得那麼厲害麼?在場書法不精的人就會認個名氣,這位“葫蘆老人”到底哪裡冒出來的書家?
周若鵑:“不愧是你,你好會吹啊——”
此時,鄒暮雲卻已捧著那樣刊,誇張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認得,就是這個字沒錯,我叫人滿京城尋訪這位書家,幾乎以為他已離開京城,沒想到被寶鐸找到了,萬幸啊你這般好眼光!”
言外之意:我也好有眼光哦。
周若鵑急剎車,差點咬到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