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刀的動作,繼而哀求地看著這個乾清宮的人,張德安也為裡面的人捏了把汗,但礙於自己主子的命令實在不能放人進去,只得面含同情地朝他搖搖頭。
長久的寂靜之後,魏張兩人支稜著的耳朵沒聽到皇帝慍怒的呵斥,也沒聽到祁掌印請罪的聲音,卻聽到裡面傳來悠然的倒水聲,狠狠一怔後下意識地看向對方,確認了自己不是幻聽後雙雙瞪大了眼睛驚掉了下巴。
夾稠軟簾的另一端,語琪懶懶地站在四面平攢牙子方桌前,面上倒沒什麼惱怒之色,只不緊不慢地泡著茶,嫣紅唇角勾著一抹滿含深意的微笑,幾乎可以說是愉悅的——想也知道,等會兒祁雲晏一抬眼看到自己時的心情該有多麼複雜。
雖然懷著不為人知的心理,但她手中的動作卻是行雲流水般流暢利落,洗杯、落茶、沖茶、掛沫、出湯、點茶一氣呵成,最終隨手端起青花蓮紋茶蠱款款走到床邊,懶懶地往他面前一遞。
祁雲晏正看到一封彈劾自己,細數他“十大罪狀”的摺子,眉頭不由得深深皺起,隨手接過了茶蠱,半揭開茶蓋等了片刻,這才輕輕抿了一口。
入口的茶湯清而甘甜,香而小苦,手藝高妙,幾乎與御前侍茶的宮人不相上下——若是收到身邊專管泡茶倒是不錯。他將茶蠱隨意地擱在一旁,微微側過臉來,剛想問他願不願意當自己徒弟,就瞥到了明黃色的曳撒下襬。
有那麼幾個瞬息,腦中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來,只覺得四經八脈中的氣血一股腦地往頭頂衝。不知該如何反應,他逃避般得闔上眼……太好了,剛投效新主子就做出這般愚蠢的事。
語琪在一旁攏著手一派悠然地笑,眼瞧著祁督主素來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染上了微紅……古往今來,美人頰染緋桃都是難得的風光美景,更遑論祁掌印本就風華過人,此刻薄紅在素白的眼角雙頰緩緩暈開,更是宛如玉色素瓷盛落紅,漸漸染出一片勾人的風韻,說不出的動人。
她施施然地欣賞了一會兒,才輕笑著開口打破這一室尷尬的寂靜,“朕的手藝可還好?”
祁雲晏深吸一口氣,撐起身子低頭請罪,“臣御前失儀,還請皇上恕罪。”
語琪輕輕嘖一聲,揮手讓他免禮,挑了挑眉道,“別掃興,先來品評一番,朕的手藝如何?”
身為臣子的人,哪裡敢對聖上妄加評議?祁掌印為難不已,眉間那細細一道淡紋皺得更深一分,頸部的白絹交領因剛才的動作敞開了些許,露出細膩瑩潤頸子和一截細長鎖骨,他尷尬地抬手,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攏了攏領子,鴉黑長睫半掩鳳眸,“臣衣衫不整,恐汙聖目,實在罪該——”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行了,朕若真要治你罪早就治了,還會等到你自己請罪?”語琪漫不經心地一邊道一邊側過身,提著曳撒在床沿坐下,收斂了臉上笑意,溫聲道,“朕來此也沒有什麼要事,只是剛剛下朝,便順道來看看廠臣傷得如何。”
祁掌印許久沒有面臨如此尷尬的境遇——一國之君坐在自己床上,而自己正衣冠不整披頭散髮身負輕傷動彈不得,對於習慣於掌控局勢的祁督主而言,這種無法主宰的情形簡直不能再糟糕。
不但糟糕,而且難以適應……他能在底下人誠惶誠恐的奉承巴結中保持從容,也可以在主子的賞賜與威嚇中游刃有餘,但是對於她這樣態度溫和的親近卻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天生防備心重,面對這樣的接近既做不到坦然接受也不敢拒絕,於是就有些手足無措。
遲疑了好一會兒,他才垂下眼睫輕聲道,“謝皇上關心,臣並無大礙,明日就可起身,不會耽誤差事。”他蹙眉看看床沿,“皇上龍體貴重,不宜在這種腌臢地停留太久。”略頓一下,他稍稍移開視線,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免得染上晦氣。”
語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