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說來話長了。”
晏危樓搖搖頭,唇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徐徐說道:“在下姓徐,名淵,本是家中獨子。因著家中有些產業,平日裡生活也算富足。原本只想著知足常樂,奈何天不從人願……”
說到這裡,他輕輕嘆了一聲。
“半月之前,家中突遭劫難,一家老小都……若非家父以命相救,讓我得以遁逃山林,只怕、只怕……”
說到這裡,少年垂下頭去,聲音變得顫抖,語氣漸漸哽咽,似乎難以面對。許是情緒激動牽動了傷勢,他突然重重咳嗽起來,半晌才平息下去。
“抱歉,方才失禮了!”半晌,氣息平復後,晏危樓歉然一笑。
他容貌斯文俊秀,一張臉毫無血色,漆黑的眸子裡滿是黯淡之色,帶著說不出的憂鬱。看上去儼然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讓人不忍心稍作為難。
見狀,謝渝恍然之餘,連忙勸慰了幾句,又低聲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徐兄你能逃出生天,當是萬幸。許是蒼天庇佑,叫你不要放棄。便是為了家人,也應當振作一些,將來替他們報仇!”
似乎被他說動,黯然垂首的少年立刻抬起頭來,一副被點醒了的樣子。他慘白的臉上逼出了一絲激動的潮紅:
“謝兄說的是。我若不報此仇,不為人子!那北斗魔宮,還有其他魔道宵小,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見他振作起來,矢志復仇,謝渝心中頓時充斥著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他連連點頭:“嗯,這便是——等等!你方才說的是北斗魔宮?”
說到最後,他聲音都變了調。
“正是北斗魔宮。”
晏危樓認真應了一聲,語帶感激:“早就聽聞謝總鏢頭為人仁義,三公子甘願頂著北斗魔宮的威脅也要收留於我,果然是父子一脈相承!”
謝渝臉上鼓勵的微笑立刻變了,原本稍顯憐憫的神情化作鄭重之色,他身體前傾,舉手一禮:“原來是平陽徐氏!”
徐姓普普通通,放眼天下不知多少,原本謝渝只當這少年不過是個普通地主家的少爺,被兇匪滅了滿門。哪知道仇家居然是北斗魔宮?
這立刻讓他想起半個月前發生在大雍與東黎邊境平陽郡的一樁大事。
——號稱“仁義無雙”的義商徐氏,於家主壽宴當天,被人一鍋端了。現場遺留的種種痕跡直指北斗魔宮。
“平陽徐氏廣行善事,乃是天下聞名的義商。當年雍黎兩軍交戰,豫水決堤,淹沒東黎三城,險些鬧出瘟疫。是平陽徐氏幾乎舍盡家財,救下三城百姓,天下無不敬服。”
謝渝原本還有些怠慢的態度早已徹底消失,臉色大義凜然。
“那北斗魔宮動輒滅門,當有惡報。徐公子儘管在我乘雲鏢局住下,鏢局上下,必護你周全。”
他這話倒也不是大話。
乘雲鏢局總鏢頭謝乘雲出身微末,幸而拜得一位江湖散人為師,習得了那位大宗師平生最得意的獨門功法《風雷斬》;加之他性情豪爽仗義,交友廣闊,短短二十年時間,便從無到有開創出乘雲鏢局這份基業,本身修為也突飛猛進,只差一步便可入道。
有他坐鎮的乘雲鏢局在整個東黎都算是一號勢力,儘管與滄海劍宗這等聖地相差甚遠,但放在大部分世俗勢力中,也稱得上黑白通吃。
當今天下道長魔消,有三大聖地鎮壓天下,滄海劍宗坐鎮東黎,太上道門位處大雍南海之濱,懸天峰靠近三國交界北原之地。
北斗魔宮勢力雖強,在三大聖地鎮壓下,又怎麼可能將全部實力都暴露出來,就為了對付區區一個徐氏餘孽?
因此,謝渝斷定,即便有人還想斬草除根,也頂多不過派出七殿之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