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到了永華宮,內侍張雪林滿臉是笑迎出來:“睿王妃來得真早,這會子皇后娘娘正和幾位娘娘說話呢,您隨奴婢到西暖閣裡等等。”
玲瓏微笑謝過,帶著杏雨和浣翠,跟著張雪林到了西暖閣。
陽春三月,春光明媚,正是不冷不熱的天氣,珏音雅居里的各處,早就摘下暗紅或墨綠灑金的夾棉簾子換上湖綠或水紅的簾子,霽紅瓷的花觚插了淡色的石竹配上雪柳,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
但此時,玲瓏坐在西暖閣裡,卻覺得陰陰冷冷。明明是向陽的屋子,可卻感覺陽光灑進來都是吝嗇的。這屋子裡每一樣傢什,每一樣擺設,都是有年頭的東西。對於兩世為賊的人來說,件件都是寶物。
可不知為何,玲瓏就是覺得死氣沉沉,她連想偷的感覺都沒有。
她在心裡說,以後府裡的擺設,件件都要選最時興的,那些陳年舊物放到庫房裡,或者拿出去換成銀子。
前世她恨不能把古董博物館整個兒搬回家,現在她坐在媲美世界上任何一個皇家博物館的地方,卻是興趣索然。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內侍的聲音,簾子挑開,玉寧公主從外面進來。
玉寧穿著暗綠色寶瓶紋的長褙子,月白的挑線裙子,梳了單髻,插了兩支紫玉釵。
金家做著織造的生意,玲瓏自己也開著綢緞莊,她只看一眼就看出玉寧的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貢品料子,但卻不是最時興的。但凡是用來做貢品的,都不會是時興的花樣。衣裳款式也不是京城貴女們流行的。
但這深沉素淡的顏色,倒是和這屋子說不出的相配。
玲瓏嘆了口氣,人人都想當皇后當皇妃做公主,整日住在一堆文物的屋子裡,穿著老太太們喜歡的衣裳,就連頭面首飾也不敢有半分奢華,這日子過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想起新縫的幾十件春衫,還有剛從顏栩那裡敲來的珍珠衫、點翠大花,暗暗嘆了口氣。
玉寧公主面色恬淡,恭敬有禮地和玲瓏見禮,便坐在紫檀木玫瑰椅上,端起茶盞品茶,大方得體,中規中矩。從玲瓏的角度望過去,就像一幅恬淡的仕女品茗圖。
玲瓏就記起來,有一次她跟著顏栩去錦珍軒,在路上見到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和玉寧公主長得極是相像,但卻更加靈動,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公主平日裡可喜歡西洋玩藝兒?”玲瓏沒話找話。
玉寧緩緩抬起眼睛,臉上是一成不變的沉靜:“西洋物件我只見過琺琅金的小匣子,不覺得有何特別。”
玲瓏就笑著說:“睿王殿下有間賣西洋貨的鋪子,若是以後公主能出宮,皇嫂陪你去逛逛吧。”
玉寧眼中有些什麼一閃即逝,她重又垂下眸子,望著手裡的青花瓷茶盞:“......我沒有機會出宮。”
玲瓏咽口唾沫,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即視感。
如果不是那天見過那長得相像的小姑娘,她才懶得討好這位既不得寵又不得勢的小姑子。
修復姑嫂關係什麼的,一向都不是皇家傳統。
“唉,真是遺憾。錦珍軒裡每次到了新貨,我都會去選上幾件喜歡的,逛街買東西這種事,就是要親眼看到親手摸到,原本還想下次進宮時給公主帶上兩樣兒,就怕我選的物件兒公主看不上,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啦。”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只琺琅金鑲珍珠的西洋鏡盒把玩,那鏡盒上有機關,稍微一按,便啪的開啟,和現代的鏡盒大同小異,纖毫畢現的水晶玻璃小圓鏡,新調的薔薇色胭脂,下面還有一處按層,開啟後是一柄琺琅金的小梳子。
玲瓏從鏡子裡看到低頭品茶的玉寧公主,不動聲色地斜著眼角看過來,那眼神裡寫著好奇。
玲瓏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