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嘉月一直在私宅和錢媽媽她們一起縫製大紅色的喜服,清點財物。
府外的議論聲被高高的院牆阻隔,她也不想聽,而府內的下人更不敢多嘴一句。
千戶營裡,所有士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驚得不輕,對那姑娘又是好奇又是同情,畢竟陸凜的性子在那。
但他早到了成家的年紀,除了林淮裡其他人都欣然道賀,爭著討喜酒喝。
只不過他們想像不出陸凜做夫君的樣子,大抵是因為他沒沾過女人,總覺得彆扭。
這件事傳得轟轟烈烈,統領涼州境內軍隊的指揮使齊閻也收到了請帖。
「大人,都傳那小娘子貌若天仙,是京城流亡至此的大家閨秀。」
「您不提前瞧上一二?」
涼州主城,冀河的一處恢弘宅邸內,一個留著絡腮鬍,年近不惑,身形略粗胖的男子正擺弄著手下送的瓷器,花紋精細,光滑如玉,巧奪天工。
看著平易近人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那眼眸在燈火下卻有幾分不明的閃爍。
說話的正是他的貼身護衛墨誠。
「女人,環肥燕瘦,或清麗或嫵媚,或嬌或辣,還能美上天去?」
「且陸凜那人油鹽不進,臭得很,許是娶了個夜叉,也能讓你們這些碎嘴的傳成仙子。」
將瓷瓶放進玉匣,齊閻合上蓋,將它遞給在一邊研墨的小妾,女人正是雙十的好年紀,風情萬種,婀娜多姿,嬌嗔地勾了他一眼,便將匣子抱在懷裡款款遠去。
一旁的墨誠嚥了咽喉嚨,對上齊閻似笑非笑的眸光,趕忙低下頭要請罪。
「你跟在我身邊快二十年了,這膽子還不見長。」
「上回被陸凜按在地上踩也怪不得他放肆,你自己沒那本事在人面前站起來。」
手攥得青筋繃起,墨誠牙關咬得疼,微低著頭,壓抑到極點。
莫說他遠不敵那莽夫,就連此刻雲淡風輕的齊指揮也動不得他。
雖是五品官,但陸凜駐守的邊境百年來與西戎摩擦不斷,他的重要性遠不同於其他千戶,一直以來備受秦綏帝的關注。
每年歲末進京述職時,陸凜都會被單獨召進御書房。
君臣二人的談話內容從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行了,不過是個女人,如今不清不白的稱不上大家閨秀,要真看上眼了我給你弄來。」
餘光掃過墨誠,將他那憋屈又無處發洩的孬慫模樣收入眼底,齊閻靠在梨花木做的椅子上,拿起一本書隨意地翻看。
那語氣好似不是要奪人婦,而是搶地裡的一顆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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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凜的生辰在婚期前,他答應過帶嘉月去北丹,便不會食言。
雖然不能如期,但成親後他肯定也會帶她去。
畢竟已經趁虛而入將人拱到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和離也永遠不可能。
不過這只是陸凜的想法,在私宅待嫁的小姑娘並不知道。
想到她柔柔弱弱,哀哀怯怯的性子,還有那流不完的眼淚,和手下們吃了酒,一身濃鬱酒氣,準備回府的男人便覺得腦袋泛起熟悉的疼。
她的哭聲莫名其妙地開始在耳邊迴響,蓋過了冬日裡烈烈的風聲。
孃的,中邪了。
低咒一聲,為了打斷這煩人的聲音,陸凜掉轉馬頭直奔私宅。
婚前不宜見面的規矩也被他拋在風中,飄遠了。
「姑娘,落雪天冷得厲害,你身子弱還是先歇下吧,剩下的這些活我和秋玉來做。」
依靠在榻上的纖軟少女正繡著紅蓋頭,聞言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唇角含著一抹柔柔笑意,而那美眸中卻是一片迷濛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