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鬧沒有用,撒嬌也沒有用,取得愉悅感的唯一途徑是聽話,好好彈琴。
他也就只能彈琴了。
因為要練琴,鬱久小學上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他電視漫畫遊戲一概不看不玩,更是交不上什麼朋友。
只有在彈琴的時候,他能夠獲得正向的反饋,因此他格外依戀他的老師們。
十二歲這年,他拿了全國的獎,被許多人包圍著誇來誇去,更是被金老師正式收做了關門弟子。
最初的興奮過後,他突然覺得有點累了,甚至跟金老師吵了架,一氣之下讓司機接他回了家。
這一次回來,家裡的氣氛好像不太一樣了,先是傭人少了許多,再就是匆匆見到的父母,臉色都不太好。
小鬱久惦記著自己裝紙鶴的玻璃罐子,想,回頭把罐子也送給父親和母親吧?
這樣他們會不會高興一點呢?
誰知接下來的幾天,家中兵荒馬亂,鬱久沒看見父母,琴也不想彈,就只好自己玩。
他試過去找陳老師或者金老師,但是他出不了家門,家裡的電話線也被剪斷了。
昨天廚師也走了,沒有人做飯,他餓得翻櫃子,吃了三袋子餅乾才填飽了肚子。
今天就聽見傭人姐姐說父親跑了……
什麼叫“跑了”?
是不要自己了嗎?
鬱久心中突然有點慌慌的。
他泥巴也不想玩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在女傭的驚叫中衝出了樹叢——他想去找父親和母親。
他不跟老師吵架了,會回去乖乖彈琴,以後也會拿更多的獎,讓他們開心,得到更多的表揚。
也會折漂亮的紙鶴給他們……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小鬱久驚慌地從後門衝進家裡,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不能在家裡跑,會被罵……
他快步走到客廳,一進去就看見幾個陌生男人正要離開,沙發上坐著頭髮蓬亂,眼睛通紅的母親。
“母親!”他兩天沒看到母親了,母親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家裡的門能開啟了嗎?這些人又是什麼人?
小鬱久長到十二歲,除了彈鋼琴,幾乎沒有生活能力。他不懂得怎麼面對這樣的場面,不懂得父母為什麼在煩惱,更不懂得生活的崩塌帶來的後果。
他只是有點鼻酸,縮著手腳湊近母親,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試探地碰了碰母親的肩膀:“母親餓不餓……?”
女人半點眼神都沒有分給柔軟的孩子,她只是用通紅地眼睛,死死盯著那幾個男人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
家中空曠,靜得可怕,遠處隱隱傳來的關門聲就像一聲扣下的扳機,女人一聲尖叫。
小鬱久嚇到了,後退了兩步,囁嚅著說:“……母親,母親不餓的話……”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手指,三四天沒修剪的指甲,多出了一點令他不習慣的長度。他抽抽鼻子,突然靈機一動:“……我有禮物送給母親。”
小鬱久喜歡他自己折的紙鶴。
五顏六色的彩紙,晶瑩剔透的玻璃罐子,收到這份禮物時,陳老師和金老師開心的笑容,都代表著美好。
他相信,母親也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琴房在大別墅的對角,鬱久不敢奔跑,只得一步步走過去。
推開門,書架上的玻璃罐正好反射著夕陽,華麗大氣的施坦威擺在房間正中央。
小鬱久的心情變得平靜了一些,忽然又沒有那麼累了。
他還是很喜歡鋼琴,等父親母親好些了,他就去跟金老師道歉,再回去好好彈琴。
他左手抱著玻璃罐子,右手摸了摸對他小小的身軀而言有些龐大的施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