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低垂。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灑落下來,刺骨寒風如一柄柄斜飛的無形利刃。悽風冷雨中,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山林間緩緩前行。
走在前面開道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他沉默不語,冷峻的側臉如雕像。手中一柄利劍寒芒閃閃,三兩下便劈開了前方攔路的灌木和荊棘。
一路走來,這三尺青鋒同樣劈開了不少盜匪的胸膛,飽飲滾燙的鮮血。
跟在青年身後的是個身形纖瘦的布衣少年,他臉上罩著一塊簡單削制的木製面具,面具邊緣隱約可見下方蜈蚣般蠕動的疤痕。只是一雙湛然有神的眼眸透過面具不斷掃視向四周。
“等等。”少年突然開口,腳下步伐同時頓住,目光看向腳邊不遠處一株奇特的紅色植物。
薛海毫不猶豫止步,回過身來。他微微垂頭,簡單利落的動作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恭敬,看上去儼然是一位再忠實不過的護衛。誰能相信不久之前兩人還完全不是這番情狀?
他實在是一個很堅定的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會毫不遲疑去執行。所以當他十六歲那年決心離開山村去闖蕩外面的世界,便收拾包袱一走就是八年;當他下定決心要復仇,同樣立刻便開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哪怕是兩人獨處的時候,也絕不願露出絲毫破綻引人懷疑。
楚肆也習慣了他這副姿態,抬步向著那株奇異的紅色植物走過去,仔仔細細端詳,檢驗其藥性。
片刻之後,他將之小心翼翼挖起,語氣欣喜:“很好,最後一味藥材也湊齊了!這下定然可以瞞天過海。”
他臉上那些疤痕自然不是真的,而是利用特殊藥膏製造出來的假象。上個世界的某些知識沒有白學,儘管這個世界的藥材外形種類上與前世截然不同,但藥性卻是相似的,一路上他製造出的毀容假象已經越來越逼真。
薛海沉默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對他而言,這實在是個好訊息。
儘管他不知道從小在山村中長大的阿久怎麼會擁有這樣的本領,但這些年他回村次數本就寥寥無幾,對對方也不甚熟悉。而一切不解與疑慮,在復仇面前都可以被他拋之腦後。
懸浮在兩人頭頂上方的直播間更是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安靜姿態。
許多人至今仍然沒能從之前發現的真相中回過神來,內心翻江倒海,久久難以平息。如今又看著兩人一路南下,終於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我怕不是學了個假歷史?〗
〖魏厲宗真實身份居然是這樣的(/。\)聽說前兩天全網的歷史教材都開始修改了……驚得我瓜子都掉了!〗
下方行走的少年目光中掠過一抹淡淡冷色。儘管破解了部分資料的系統666已經說明,一旦涉及到宿主隱私行為,該直播間也無權進行直播,楚肆心中仍有一種被人冒犯的深深不悅。
哪怕這段時間他從那些歡脫的彈幕之中找到了不少有用資訊,這份不愉也依舊難以抹除。
他雙目之中的墨色愈發深濃,腳步卻毫無停歇。
噼裡啪啦!
雨滴下落如急弦。撲面而來的雨點又急又密,打在他簡陋的木製面具和裸露在外的光潔下顎上。透過細密的雨簾,一座破敗荒涼的山間道觀隱隱約約出現在兩人面前。
破敗的道觀裡雖是灰塵遍佈,卻也足以遮風擋雨,兩人找到一個避風的角落,簡單收拾了一下。
“今天先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吧?”薛海時刻不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抱劍在靠近大門的一邊坐下,自然而然呈現出保護的姿態。
楚肆點點頭,表示贊同。
席地而坐,透過道觀破開的大門,他仰頭望向黑沉沉的天幕,烏雲蔽空,閃電在雲海中翻騰,星辰盡皆隱匿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