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定定看著朱茂:“精神多了。”
朱茂嘴上順著道:“吳公公手藝好。”
“三司從歸德府送了案卷回來,”皇上緩緩道,“你想不想看看?”
朱茂垂著眼,答道:“不用看,上頭會寫些什麼,兒臣大致都知道。”
左不過是各種罪行。
他不想再看一遍至晉那混賬是如何犯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了。
皇上沒有勉強他,只是道:“父子一場,緣分終究是淺了,鴆酒、白綾、短刀,你自己選一樣吧。”
朱茂猛得抬起了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朱茂的身體微微發顫,“您把我關在這裡還不夠嗎?您竟然還要殺我?虎毒尚不食子,我……”
“你一意孤行之時,”皇上打斷了朱茂的話,“你想到你的父皇與母妃嗎?朕不食子,朕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一次又一次謀害兄弟嗎?”
朱茂縮了縮脖子:“父皇,兒臣知道錯了!
兒臣這一次是真的知道錯了!
兒臣就是個禍害,自己犯錯,連累了很多人,兒臣罪有應得,可父皇您、您是明君,您不該、也不能背上殺子的名啊!”
朱茂噗通跪了下來,手腳並用爬到皇上跟前,抱著皇上的腿,痛哭流涕。
他在父皇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意,他相信父皇是真的要殺他。
他只是不解,那麼講究體面、追求名聲的父皇,怎麼能真的下得去手?
殺子是惡名。
不好聽,一點都不好聽!
皇上按住了朱茂的肩膀:“你自己選一樣吧。”
朱茂的肩膀垮了下去:“那您為何還讓兒臣收拾得像樣些?兒臣將死之人……”
“人落下來的時候,由穩婆擦得乾乾淨淨,人走的時候,一樣也要整齊體面。”皇上道。
朱茂的眼睛通紅一片。
他不知道應該磕頭求饒,還是抱緊父皇的腿,堅持不鬆開。
其實,他做什麼都沒有用。
朱茂心裡都知道,他只是無法面對。
“兒臣,”朱茂哽咽著道,“兒臣想見母妃,兒臣要再見母妃一面。”
皇上沉聲道:“你母妃病著,你被帶來這裡之後,她就起不來身了。”
“兒臣要去探病!”朱茂道。
“讓她清淨點吧,”皇上拒絕了,“放棄一個兒子,朕難,她更難!你要是想讓她和皇后一樣,跟著兒子上路,你就去見她!”
朱茂身子一僵。
被父皇放棄,對他而言並不意外。
父皇有太多的兒子,他又不是最受寵的,但朱茂從沒有想過,母妃也會放棄他。
在知道他死路一條之後,母妃竟然不替他想想辦法。
“病了、病著,”朱茂喃喃著,“怎麼一個個都病了呢?怎麼我就沒有病呢?”
皇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章氏勸不住你,只能稱病避去莊子上,你卻還把謀事的地方換成了莊子,難怪文興侯前陣子會提出來把她接回孃家休養,就是想躲你。
項淮也勸不住你,又不敢把事情往外頭說,擔驚受怕,自己把自己折騰病了,免得被你逼著去對付以驍。
別人是不得不病,你是病而不自知!”
朱茂如五雷轟頂一般。
皇上的話在他腦海裡盤旋了一遍又一遍。
半晌,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湧了出來。
什麼嘛!
到最後,竟然一個個都對他避之不及。
伴讀、妻子、母親、父親,所有人都不要他了,都視他為禍害瘟疫。
他這一輩子,短短二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