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兄弟是頭一回看到海。
京城往東行,雖也能抵達海岸,但他們先前從未去過。
明州的海水別說幽藍、清澈了,根本就是黃泥沙水,可那一望無際的遼闊海面,還是讓人震撼。
冬日的海風吹得臉頰發痛,海浪滾滾而來,又滾滾退去。
在這無邊的景緻面前,感受到的,是生而為人的渺小。
正值退潮時,海水漸漸遠了,露出來的灘塗越來越多。
霍懷定踩著泥,從灘塗上撿了不少貝殼、螃蟹,樂呵呵地裝了一竹簍。
這些新鮮的食材,自是當晚就進了三人的肚子。
霍懷定吸了口貝肉,又抿了口酒,說:“水退了,底下有些什麼,才一清二楚。”
霍以驍記住了霍懷定的話。
他和朱桓擠幹了水,把最大、最肥的貝殼、螃蟹,直愣愣地端給了皇上。
皇上來回看了兩遍,又開口問了幾句,等朱桓一一作答之後,他把摺子放到了一旁。
“去把方啟川叫來,”皇上吩咐吳公公,待吳公公應聲去了,他又跟朱桓與霍以驍道,“朕也看不懂這烏七八糟的,讓方啟川來給我們解惑!”
兩人在一旁坐下,等候方啟川。
皇上提筆批起了奏章。
霍以驍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皇上心情極差。
皇上豈會看不懂,分明是越看越氣,氣得要等方啟川來給一個說法了。
另一廂,方啟川已經回到了太常寺衙門。
剛坐下喝了兩口茶,就聽到外頭通傳,說是皇上召他去御書房。
方啟川的茶盞差點砸在手裡。
下朝時,他看見朱桓和霍以驍往後頭去了,估摸著是去見皇上了。
莫非,四公子是見自己動作慢,等不及了,親自上陣揪閔郝與葛胥了?
可這真不是他方啟川不上心,而是實在沒準備好一個弄死敵人、保全自己的兩全之策。
方啟川放下茶盞,急匆匆入宮。
引路的小內侍一問三不知,方啟川進御書房時,額頭上全是汗。
他躬身給皇上行禮,又給朱桓、霍以驍見禮,想趁機以眼神詢問霍以驍,可察覺到皇上低沉的情緒,方啟川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四公子到底是四公子。
人在御書房裡,怡然自得,比三殿下都自在放鬆。
這是條大腿!
方啟川在心裡反反覆覆給自己鼓勁。
大腿抱得穩,就一定能夠逢凶化吉、柳暗花明。
皇上抬了抬下顎。
吳公公會意,把朱桓遞上來的摺子交給了方啟川。
方啟川開啟來一看一股子寒意從腳底板竄了上來,與身上的熱氣混在一塊,差點就要忍不住哆嗦。
他看明白了這上面的內容,尤其是,不久前,在西花衚衕,霍以驍明明白白給他說過,太常寺的開支問題極大。
這一項項的,不就是那些問題嘛。
方啟川咬了咬後槽牙,沒有吭聲。
他聽見皇上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卻含了幾分怒意。
“方大人,桓兒和以驍說看不懂你們太常寺花錢,朕也看不懂,你來講講。”
方啟川的腦袋裡嗡嗡作響。
幾個方案轉得迅速。
畢竟,四公子把戲臺都給他搭起來了,方啟川哪裡能不登臺?
從摺子後頭抬起頭來,方啟川一臉茫然地看了眼皇上,又趕緊收回視線,作恭謹模樣,嘴上道:“每年的各項具體數字,臣記不太清楚了,得把舊文書翻出來一項項對。
這摺子上的,是三殿下在戶部觀政時抄錄的吧?那按理是不會錯的,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