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從頭到腳都透著幾分古怪。
好端端的,太常寺亂了,查著查著,事兒最大的是戶部與閔郝,再之後,好像又有些什麼。
局中人各個焦頭爛額,局外人時時霧裡看花。
大夥兒都是朝堂上的老臣了,混到了能日日上朝的官階,見過的案子海了去了。
朝會上舌戰群雄、激憤撞柱、哭天搶地喊冤的,也不是沒遇上過,可這回,好似除了方啟川頂著腦袋上的傷去御書房外跪了跪,其他的熱烈戲碼,統統沒有出現。
是閔郝、葛胥等人不想喊冤,不想替自己爭取嗎?
哪怕脫身無望,好歹坦白從寬,咬出幾個來,不求自己活命,好歹替子孫求一回……
真就一次都沒有。
是皇上,從頭到尾,沒有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稽查、判斷,全是都察院頂在最前頭,依著規矩辦事。
戶部那史侍郎,家宅前幾天就被守衛圍了,昨兒下午正式關進了大牢,抄了家。
妻兒如何,聽說三司已經定好了,寫了摺子,只等皇上敲定。
很可能,閔郝與葛胥也會這樣。
但也說不好,還有其他衙門忽然之間被拖進來。
還不如在朝會上,皇上指著那幾個貪墨的官員,劈頭蓋腦一通罵。
不聲不響的,真就人心惶惶的。
另一廂,御書房裡。
皇上坐在大案後頭,看了幾個兒子一眼。
“朕讓你們去六部觀政,看來是明智之舉,”皇上道,“習淵殿只能教給你們最基本的,餘下的東西,全要你們自己看、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多問多思考。桓兒和以驍就做得很好。”
朱桓謙虛極了。
霍以驍站在一旁,垂著眼,只當沒聽見。
皇上又看向朱茂和朱鈺,問他們這些時日的心得體會。
兩人一一作答。
“聽起來還不錯。繼續用心。”皇上點評完,才讓他們退下。
出了御書房,朱茂攬住了朱桓的肩膀,笑道:“三弟和以驍眼尖,心細,這一點上,我不如你們。閔郝貪了那麼多年,能把他揪出來,是大功勞。”
朱桓道:“其實最初是看不懂,覺得數字不對,才向父皇請教,誤打誤撞而已。”
“誤打誤撞也是種本事,”朱茂大笑,“我先去刑部了,回頭仔細聽你們說說,怎麼一個誤打誤撞法。”
兩廂一拱手,朱茂大步流星地走了。
朱鈺落在最後面,看著前面幾人的背影,笑容諷刺。
好一個誤打誤撞?
方啟川說過,這兩人是明確發現了開支有問題才進的御書房。
什麼向父皇請教?
他們遞上去的是經由高人指點過的東西,是能讓父皇一眼就看出問題的幾組數字。
朱桓扮豬吃老虎,真有一手。
明面上是虛心求教,其實是告狀揭發,得了一個頭籌。
此番官員落馬的功勞,全得記在朱桓和霍以驍的腦袋上。
剛在御前,朱鈺回答得再是出彩,又有什麼用處?
那些所謂的心得體會,怎麼能跟確鑿的證據比。
朱鈺皮笑肉不笑,根本不理兩人,越過朱桓和霍以驍走了。
一面走,一面想,方啟川最好識相些,多挖些訊息出來,若不然,有他好看!
是了,他還得點一點梁歸仲。
霍懷定的手最終沒有伸到鴻臚寺,梁歸仲逃過一劫。
朱鈺要讓梁歸仲知道,父皇沒有讓都察院繼續往下查,這其中有他的功勞。
御前,沒有狂風驟雨,但三司對案子的推進卻雷厲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