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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連子時我都撐不到。”傅輕寒截過了她的話頭,五根細長慘白的指骨緩緩合攏,握成一個空蕩蕩的拳頭。
一時之間,沒有人再說話,兩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正在癒合的手臂上。
不知過了多久,傅輕寒的右手臂已經重新覆上了血肉,唯獨剩下右手掌還是一把白骨。
語琪緩緩偏過頭,定定盯著他漸漸被冷汗浸溼的額髮和泛紅的瞳仁看了一會兒,終是坐直了身,用袖口替他擦了擦額頭鬢角的薄汗。
還未等她說句安慰的話,他便自己靠了過來,無比疲倦地將額頭抵在她的肩窩處,不一會兒,肩膀處薄薄的衣衫便被他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浸溼了,涼涼地貼在肌膚上,很是難受。
但是語琪什麼都沒有說,她只是抬起手,像是哄小孩一般攬住了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他的後背上撫著。
西宮外又如那夜一般平地捲起了陰冷的旋風,濃重的無邊黑霧裹挾著陰冷的氣息宛如洩堤的洪水洶湧地湧入殿內。
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因聚集而來的陰冷氣息而急速下降著,而他身上的肌肉也繃得愈來愈緊,可以看到他按在身旁的左手已經因痛苦而用力到骨節發青,修長的五指甚至深深陷入了床褥下的木板中。
語琪在這凍徹骨髓的陰寒中咬了咬唇,猛地一翻手,利落地掀開了一旁的被子將兩人都給蓋住,然後緩緩地將五指輕輕插入他身後幾乎浸溼了大半的黑髮中。她將臉貼在他冰冷溼潤的側頰上,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梳理著他幾乎完全溼透的墨色長髮,在他耳畔輕聲細語地說著話,以此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傅輕寒的情況卻完全沒有好轉,他痛苦到整個人都蜷成了一團,時不時地顫抖一下。
毫無疑問,他此時此刻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但是他從頭到尾卻沒有吭過一聲,實在安靜得令人擔憂。
……
無意之間地一抬頭,語琪看見窗外飛揚起了鋪天蓋地的灰燼,紛紛漫漫地穿過被冷風吹開的窗戶落入室內。
傅輕寒只覺得腦中彷彿有無數個寒冰鑄就的巨錘,正一下一下地砸著脆弱的神經,而每一次的呼吸則像是千百根銀針同時穿過心肺。急速湧入體內的陰冷氣息幾乎將他的全身筋脈擠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急促地喘息了幾下,他抬手,狠狠一掌拍在身下的雕花木床上。
無形的力量洶湧澎湃地自他掌心奔騰而出,那原本無比結實的床板幾乎是在被他觸到之時便化作了粉末。
兩人連著被子一同重重摔落在地,語琪吃痛地皺了皺眉後便自地上半跪著坐了起來,擔憂地摸了摸他的臉。
傅輕寒別過臉避過她的手,緊繃的額角青筋畢現,他幾乎是咬著牙低吼道,“離開我!”
語琪的手在空中頓住了。
她自然明白,他應該是撐不下去了,或許下一秒便會失去理智,變成一個只懂得殺戮的怪物,或者魔鬼。但是越是這種時候,她便越是不能離開。
於是,她的手在空中僅僅停頓了片刻,便又落在了他的頭上,不容拒絕地扳過他的臉來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不走,我會一直在這裡。”聲音無比平靜。
傅輕寒的身體微微一僵,繼而開始劇烈地掙扎,語琪只能拼盡全力按住他。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內像是蘊含著一股即將爆炸的巨大力量,任何的疏忽都可能會引爆它,但她別無選擇,只能緊緊地用雙臂摟緊他。
語琪可以感覺到,一陣又一陣冰寒透骨的勁風擦著自己的肩膀、手臂、大腿等處急速掠過,隨之而來的是身後那令人頭皮發麻的一波又一波坍塌聲,她知道那是牆或者別的什麼的倒塌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