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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琪用過晚膳,問過下人祁雲宴的所在,就帶著張德安晃了過去。
她撩開夾綢軟簾進屋,看到略顯昏暗的屋中跪著一人,正低聲飛快地稟告著皇宮那邊的動靜。她腳步稍頓一頓,繼而唇角浮上一抹微笑,隨意挑了一張黃花梨交椅坐下。
端坐於桌後的祁雲宴低垂著長睫,漫不經心地轉動著右手的翡翠扳指,臨窗的半張臉籠在朦朧的霞光之中,而另半張臉卻沒入陰影,神情顯得有些莫測。
聽到有人走入又坐下,他緩緩抬眸,目光與她對視了一瞬後,唇角慢慢地勾勒出一個弧度,“他們服軟了,皇上明日便可回宮了。”說罷抬手輕擺了兩下,地上那人低聲的稟告戛然而止。
語琪剛才聽了一耳朵的東廠密報,此刻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地上那人後停留在祁雲宴臉上,“回宮之後,有些人約莫會從此自朝上消失罷。”
他聞言不語,只是抬起頭看著她微笑。
“朕沒打算攔著,你又何必三緘其口?”
他唇角笑容不變,只微微垂下眉眼輕聲道,“皇上萬金之軀,這些腌臢事還是莫要了解為好。”頓一頓,他放柔了語氣,“南郊山水秀麗,您不如趁此機會出去走走,改換一下心情。”
語琪見他轉換話題,知他不想多談此事,也就索性笑道,“那子慎就陪朕一起出去走走罷。出宮機會本就不多,千萬莫要辜負風光。”說罷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吩咐張德安找人帶路。
深秋已至,黃色的枯葉層層疊疊蓋滿了山間小路,其實景色並不如他所說的那般秀麗,但許是極少出宮的緣故,她的興致依然不錯。
祁雲宴安靜地在她身後緩步而行,神情專注似是賞景,實則在思慮其他事。
——按之前的想法,他該與她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但這場變故之後,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大臣必然愈發想要除去他,只是礙於她而不能動手。所以此刻若失去她的支援,不僅此刻所擁有的權勢將統統化為烏有,他還會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看了前側方的女子一眼。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回過頭來,唇角隱約的笑意還未散盡,目光澄澈,微微帶著詢問之意看他。
身體先於頭腦作出了反應,他下意識地對她一笑,手臂繞過她的肩頭,上身前傾,輕柔自她發中取出一片飄落的黃葉。
這個動作太過親暱,語琪不由得愣了一下,腳下步伐也頓了一頓,從原本的走在前面半步變作了落後半步。
祁雲宴也隨之停下,轉過身來看她。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並無旖旎的心思,只是常年在宮中積澱下的習慣。自保的潛意識已融入骨血,讓他不自覺之間已做出了決定——兩權相害取其輕,目前他必須保證來自她的庇護堅不可摧,哪怕是卑鄙地利用她對自己的好感。
他迎上她的視線,想要微笑卻發現唇角僵硬,然後一股自我厭惡的情緒突如其來地湧上喉間,他下意識地偏過頭去,避開了她的目光。
原本他以為至少,至少在她面前,自己不會用那些連自己都覺得齷齪的手段,可以守住最後的原則和界線……但是他高估了自己,那華美冰冷的宮廷早已吞噬了祁太傅引以為傲的兒子,留下的這具行屍走肉只是表裡不一的司禮監掌印,心狠手辣的東廠督主。
語琪見他神情有異,正準備開口詢問,誰知頭剛抬起來,就看到他身後不遠處的樹林中有道光一閃而過。她心頭一緊,而那沐浴在晚霞中的樹冠卻靜謐如昔,就連那些闊大的綠葉也都紋絲不動,宛如風都於此刻靜止。
沒有任何異樣,彷彿她剛才看到的反光不曾出現過一般。但是周圍太安靜了,連蟲鳴鳥叫都沒有,直覺告訴她,這只是暴風雨襲來之前的短暫平靜。她沉澱下心神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