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又來啊——”
電梯叮一聲。
“去吧,一會兒我找你。”明宸說。
林跳跳不見了,電梯前只剩下明宸一個人。
司延安眉頭微蹙,往外挪了一步,正好看見明宸把電話接起來時的表情。
非常陌生。
像是換了一個人,冷漠的,甚至帶著戾氣的眼神。
“說話。”他道。
靜了約十秒左右,他再次開口:“不用這麼麻煩,你到底要幹什麼,電話裡說就可以了。”
這一次間隔的時間更長,他清楚地看到明宸閉了閉眼睛,額頭上都隱隱冒出忍耐的痕跡。
“地址。”
而後結束通話。
明宸在他面前永遠是可愛溫順的,就算在巷子裡揍混混,或者抱起幾百斤的大石頭,也都一樣。從來不會像這樣,渾身上下寫滿了攻擊性。
司延安心神俱震。
不是因為看到了另一面,而是發現,這樣的明宸,忽然有了小時候那個小孩兒的影子。
像一隻野生的,需要自己獵食才能生存下去的,兇惡的小動物。
可愛到令人戰慄。
愣神間,熟悉的鈴聲炸響。他條件反射摁掉鈴聲,匆匆向後臺另一側走去,接起電話:“喂?”
“哥,”明宸聲音輕快:“叫郭盔別來接我了,我今天不回去,節目組要一起去隔壁酒店吃飯。”
“是嗎,”司延安聲音沙啞,手撐著黑暗中的牆壁:“那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結束了我就回去。”
“……玩得開心。”他道。
小朋友撒謊了。
司延安心中不安更甚,等了一會兒才慢慢回到先前的位置。
明宸已經收起了手機,等電梯下樓,司延安跟著他,一直到電視臺側門出去,上了一輛計程車。
司延安也攔了一輛,繼續跟著。
司機第一次做跟車這種事,路上顯得非常興奮,動不動就問阿sir這是在做什麼。司延安心情焦躁,沒跟他扯皮,誰知到了城西某片區附近,車出了點意外。
城西這一帶的路況是公認的崇市最差。
養心齋在的舊城區經過幾次整頓,已經沒有那麼破爛了,畢竟離市中心不遠。但城西這一帶舊小區多,開發商沒有資金盤下,便一直扔著,像光鮮亮麗城市裡的醜陋傷疤。
今天一直下雨,這條路上的水積了有小腿高,那位司機經過時不知出了什麼毛病,車熄火了。
司延安鑽出車來,一腳踩在水裡。
他擰著眉,後悔沒在電視臺就拉住明宸。但是如果不跟出來,小朋友或許又不會說了。
一個電話撥給明宸,一直響到斷了都沒人接。
不死心的又打了一個,依然是。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論倔強,沒人比得過明宸。
“師傅,錢付了。”司延安收回手機,打了個招呼,不顧身後司機驚訝的聲音,直接踩著水往前一輛計程車消失的方向去。
***
明宸下了車,站在一道鐵門前。
整個崇市都沒多少平房了,他覺得自己在參觀古董。
以為自己已經忘掉的記憶,陡然和眼前的畫面重合,他才知道他並沒有忘記。
甚至還記得很清楚。
這座小院子,院裡的車棚,雜物堆,一小塊種著黃瓜藤的裸露泥土,都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明明也沒住多長時間。
他拍拍鐵門,發出哐哐的,彷彿快要散架的聲音。
屋裡有人走出來,手電筒的光柱在雨中清晰得像一條線。
“明明,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