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半的人將在睡夢中死亡。
也是這一個夜晚,韓啟凌將對自己許下願望,轉移惡靈附身的效果。
地點在甲板上。
這裡的黑夜並不是那麼的黑,大片絢麗的極光在頭頂傾瀉下來,將海面上的浮冰照得閃閃發光,一眼望去晶瑩美好,透著一種人間絕境之美,令人望之既心生嚮往又為之敬畏。
霍星辰裹在厚厚棉襖裡,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少年的他又一次恍恍惚惚走上甲板,就要朝著海面跳下去,然後又一次被早就察覺到問題並一直注意著他一舉一動的韓啟凌衝出來拉住了。
厚厚的圍巾在拉扯中散開,露出了下面少年開始腐爛的軀殼,破損的面板間露出來的烏黑血肉,在雪白的膚色襯托下觸目驚心。
韓啟凌驚愕的一瞬,“怎麼回事?”
少年卻恍若未醒,步子繼續朝船邊邁過去,企圖一頭扎進深海。
韓啟凌厲聲喊他,好幾聲之後才讓他回過神來。
少年眼中的灰影漸漸退卻,眼神漸漸清明,“韓啟凌?你在這兒做什麼?”
韓啟凌冷笑:“我還想問你在這兒做什麼?跳海自殺?給誰殉情呢?”
少年錯愕:“我?跳海?”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確實靠船邊緣很近,隨時可以跳海的樣子。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圍巾散開了,眼神落到海面的浮冰上,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皺著眉,“我總覺得,海里有東西在呼喚我。”
他閉上了眼,以奇怪的韻律在原地旋轉了一圈多,然後面朝一個方向,“就在……那裡!”他睜開了眼。
韓啟凌朝著他面朝的方向看過去,沒有什麼特別的。
不過,那是來路。
十天前,他們在那個方向,放棄了一艘船。
霍星辰眼神劇震。
當年的他未曾下水,自然不曉得“泰洛號”船下有什麼。只是感覺到未知事物的召喚,引著他一次又一次往海里跳。
細細想來,那種奇異的召喚,在轉移了惡靈附身效果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所以,韓啟凌當年許下願望後就離開,是跳海了?
霍星辰怔怔地看著那兩道極光下的身影。
那一晚的極光其實真的很美。有像是漫天花雨盤旋飛舞,有像是流金碎芒光耀萬丈。那些五彩斑斕的光鏈,利劍一般齊齊刺入乾淨遼闊的天宇又落入塵煙,漫幻出無數瑰麗壯觀的畫面形象。讓人不禁想問,這是白色畫紙上梵高刻意打翻的油彩,還是世界盡頭寂靜又絕望的黃昏日暮?
只是,身處崩壞的世界,他們誰都沒有去過多關注,只在第一眼看到時無所謂地一瞥,便重新低下頭。
兩個人的爭吵從韓啟凌一手挑起了少年用以掩面的圍巾開始。男人的聲音很平靜,他只問了一句“不解釋一下你現在的情況嗎,隊長大人?”就引起了少年憤怒乃至瘋狂的反彈。
聽著那兩個人誰也不服誰的劇烈爭吵,作為回憶旁觀者的霍星辰臉上的表情從興致盎然漸漸化為黯淡和憂鬱。
他知道他們當時的矛盾是怎樣的尖銳,也知道兩人內心其實都是最關注對方的,知道他們的性格都是怎樣的驕傲不容人靠近。
最讓他悲傷的是,他還知道,最終韓啟凌會妥協。
小霍隊長知錯了,小霍隊長淚眼汪汪:對待我當初那樣一個壞小孩,你就該打死我,而不是總讓著我。
兩個人在最美的風景裡爭執得不可開交,好一陣後,韓啟凌彷彿累了,輕輕嘆出一口氣,不再說話。
少年單方面罵他罵了很久,發現沒有引來反駁,一陣邪火燒了起來,“你他媽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小孩子喜怒無常,覺得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