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地轉回頭,久久凝望著他,一聲長嘆,許是想通了什麼,身子竟輕巧了好多,稍微用力便從床上坐起來,也不用人扶了,蹣跚著站起,踉蹌走至御案前,兩手拿起玉璽,緩慢而用力地蓋下。這一刻,他清醒地意識到,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就只是他親兒子荀裕手中一隻蒼老而垂死的蟲子。
荀裕看著他百般順從的模樣,臉色瞬間陰冷,死死盯著他的後背,極致的快意消失了,只徒生無盡的空虛!唯有狠狠折磨眼前之人,才能讓獲得真正的充實。
“這樣,太子該滿足了?”
“父皇以為這樣就夠了?我記得我說過,不將你挫骨揚灰,必不罷休。”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透著深深的無奈,“我終究是你父親。”
“住口!”荀裕低吼道,聲音沙啞,雙手情不自禁握成拳頭,如溺水般令他窒息,胸膛像被水浸泡了,快要炸開似的難受。“你有什麼資格做我父親?你故意誣陷我時,可曾想過你是我父親?你殺我娘時,可曾想過你是我父親?你打發我出家做和尚時,可曾想過你是我父親?你下達屠殺令懸賞我的人頭時,可曾想過你是我父親?如果荀瑾是你的骨肉,你永遠也不會當你是我父親!”
荀治張了張口,終究閉上,良久才道:“即便我萬般對不起你,我始終給了你生命。”
荀裕仰頭大笑,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你是給了我生命!可你給的這條命,我早就還給了你!如今活著的,是賢妃娘娘用身子保下來的,是我自己拼死活下來的!”
荀裕大步走至門口,咬牙道:“來人,父皇身染重病,不得進食,不可飲水。誰若敢擅自餵食喂水害我父皇,斬立決!”
砰的一聲,門重重關上。
北風捲著大雪,斜打禿枝。
雪越下越緊,伴著寒風呼嘯,絲毫沒有停的節奏。
“沈公子請留步!”背後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沈鈞轉回頭,見是朱泰。
朱泰看一眼四周,神色肅然道:“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鈞隨他走至牆角無人處,才聽他道:“沈公子可聽說了?太子殿下今日去了乾清宮見皇上,皇上親筆御批重審穆府一案,誰知後來太子殿下卻下令要餓死皇上!”
沈鈞聞言微微一僵,隨即笑道:“朱先生也知道,太子殿下與皇帝之間的過節有多深,他們之間的事來由也很久了,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太子殿下這番行動,理應早在朱先生的預料之中才是,朱先生睜隻眼閉隻眼就好,何苦去淌這些渾水?”
“沈公子糊塗!”朱泰皺眉道,“無論太子殿下跟皇上之間有何大仇,皇上終究是他的父親。子殺父,臣弒君,天地不容,大逆不道。即便太子殿下要殺皇上,暗中行動就是,何必鬧得路人皆知?皇上現在已經在太子殿下手中,要殺要剮也隨太子殿下便,只是萬萬不可堂而皇之殺他!太子殿下若當真那樣做,雖說能呈一時之快,日後卻必然陷入被動之中,給有心人以可乘之機,天下人也皆會罵太上殿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朱某懇請沈公子阻止太子殿下行此自戕之事。”說著深作一輯,久久不起。
沈鈞臉上的笑消失,沉思良久才道:“他在哪?”
“太子殿下正在乾清宮。”朱泰直起腰,不由鬆了口氣,又略微遲疑看他一眼,“太后夥同文武百官,也正候在乾清宮門外。”
沈鈞聞言面色一變,疾步趕至乾清宮。
果見門口立著眾臣,中央還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婦人,婦人被宮女攙扶著,搖搖欲墜守在門口,望著那張緊閉的門乾著急。
沈鈞走過來道:“太后老人家年事已高,天色也不早了,外面雪大,快回宮歇著,太子殿下不過是個皇上開個玩笑罷了。”說著毫不理會眾人,拿起太監手中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