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冰冷、色白如雪。
這是一枚白玉扳指,更是一個儲物戒。
方渺將其舉高,對著頭頂的燦陽與虹光認真地觀察著這枚扳指。
她眯了眯眼,想:這是……一份沒能送出去的禮物。
那日如今日一般。
日光和煦,和風徐徐。
嵇玄牽著異獸,靜默地在不遠處等待。少年的眼中流露出悲切的、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要送我走?為什麼……?就因為我說了我愛你嗎?」
紅衣女人一改平時慵懶不像樣的姿態,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平靜地道:「小隨,我們只是分開一段時間。」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在掌心掐出幾道深深的印子,滲出血來,他卻恍若未覺,極其艱難地吞嚥了兩下,撇開臉去。「好,我收回……冥君,你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只要,只要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就好了……」
紅衣女人面色不改,眼神淡然卻堅定不移。
少年好似被她的目光燙了一下,聲音喑啞:「……好。」繼而又抬眸望過去,視線虛虛地落到女人的下頜處,呼吸微顫,「一段時間,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
方渺好像聽到了女人藏在心中的嘆息,她思量了一會兒,又道:「若是時間到了,我會來這裡接你。」
儘管都是真話,少年卻迅疾揚聲道:「你騙我!」
他沉默了一會兒,竟連眼眶都紅了,胸膛劇烈起伏几下,卻宛如缺氧一般喘不過氣來,聲音都是擠出來的,「你只是……不愛我。」
最後,兩顧無言,不歡而散。
望著少年漸漸遠去,消失在雲間的背影,女人有些心疼地揉了揉眉心,長嘆幾聲:「真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啊,我真的會來接你的,怎麼這性子越來越急了,說也說不聽……」
方渺總結了一下當時冥君的心態,大概就是一手養大的崽崽突然叛逆了,讓她有些頭疼,也有些心疼。
恰好因為偷天儀的制約,兩人必須分隔開來,好巧不巧,自家崽子這時候跟她訴了情衷。原本打算將人送入上三天,利用法器時不時遠距離聯絡的冥君轉念一想——
愛什麼愛,先冷靜一下。
於是,她獨自回了冥府,斷絕了聯絡,奈何思崽心切,無聊到主動去處理公務。
往日她將冥府事務全然推給底下閻王處理,自己一打盹就是百年,無聊是無聊,卻不寂寞……只是在少年離開之後,她便覺得有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流竄在心間,時間彷彿被拉長,百年也變得漫長難捱。
好在還有嵇玄送來的傳訊玉簡。
冥君走到哪兒就將玉簡帶到哪兒,時不時收到嵇玄發來的訊息。
嵇玄:「魂不守舍,心傷未愈。」
嵇玄:「被xx仙君的獨子挑釁,遂毆之,贏了。」
嵇玄:「奮起修煉。」
嵇玄:「被肚量屁點大的xx仙君刁難了。」
嵇玄:「修煉效果顯著,把xx仙君也打了。」
冥君:「非常好。」
嵇玄:「xx天將前來挑戰,贏。」
嵇玄:「……贏。」
……
就像冥君借公務轉移注意力一樣,少年似乎沉迷修煉,藉此消愁。冥君時常收到嵇玄傳來的『今天又跟誰誰誰比武切磋了』的訊息,好在贏多輸少,讓她忍不住會心一笑,倍感驕傲。
養大的孩子戰力直線上升,是件好事。
時間流轉。
又到了五百年一回的天宮盛宴。
冥君本就鮮少出席這種宴會,更別提如今多了個正兒八經的理由:她絕不能跟暫時留在上三天的少年出現在同一個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