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高聳似井,頂部的壁畫像是扣緊了井口的石蓋一般,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心口,讓人喘不過氣來,蓬勃的陰森氣息沉澱下來……方渺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什麼時候停住了,眼睛睜大,一眨也不眨。
第一眼,她看到了一張臉,男人的臉。
淡眉窄目,鼻挺唇薄,嘴角微微抿起,似笑非笑,搭著那雙深邃涼薄的眼,整張臉看起來兇悍又陰險,彷彿毒蛇一般淬了寒氣。
第二眼,她看到這個男人身著繁瑣古袍,長發半束在龍冠之中,身下是一張奢麗莊嚴的王座。男人坐姿慵懶,一隻手隨意地搭在屈起的膝上,掌中握著一柄長劍,劍身淌血。
第三眼,她看到王座之下,浮屍遍野,血淌成了河,河中白骨森森,不知道掩藏了多少性命。
方渺豁然開朗,她的視線回到那張臉上,跟石壁中的男人四目相對,唇角沁出一絲鐵鏽味,方渺將其舔舐乾淨,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冷靜過。
……原來是你啊。她想。
她凝視著那雙滲毒的眼睛,忽而眼皮一跳,察覺到一絲微妙的異樣,卻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於是方渺認真的、仔細地掃過壁畫中一張張痛苦而又猙獰的臉,最終在左下角的隱秘位置,看到了兩個蜷縮著的背影。
方渺心下陡然劃過四個字——
格格不入。
她靜默地等待了一會兒,卻沒有捕捉到多餘的資訊,這個動作持續了太久,方天應擔心她陷入某種迷幻之中,湊過來問了句:「怎麼了?」
他觀察了一下少女的神情,杏眼明亮有神,卻含著一抹超出她稚齡的沉靜,「你看到了什麼嗎?」
「你看……」方渺抬高手臂,發尾掃過她的肘窩,她指著頭頂石壁的一角,強調道,「你看那裡。」
壁畫中,剛剛還蜷縮著的背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半轉過身了,方渺眼一眨,再看去,這兩人已經徹底轉過來了,面容驚恐又殷切,其中一個人抬起雙臂,十指張開,似乎按壓在一塊看不見的玻璃上,遠遠地望著遠處的人。
彷彿在朝她呼救。
「動了……?」方天應有些吃驚:「而且,他們的衣服跟其他人不一樣。」從款式上來看,不像一個時代背景的人。
方渺輕點了下腦袋,弧度幾乎不可見,她的目光鎖定在那兩人身上,發現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很快,兩人頓了頓,不再言語了,而是眼珠微移,四隻手齊齊指向一個方向,正是墓室中的西南角,那處空空蕩蕩,地面與牆角的顏色更深一些,像是覆著一層褐色的灰。
方渺想了想,將身上的紙人輕握在掌心,放到方天應的肩上,而後緩步移向二鬼所指的方位。
左左右右地微挪了幾次,方渺倏感一陣陰濕之氣擦著她的面頰拂過,身上的汗毛當即應激地豎立起來!
就是這個方位。
方渺站定,極其冷靜地半眯起眼,細細感受……第一反應就是冷,陰測測的冷意逐漸湧入她的身體,與暖融融的靈氣交織在一處,使得她打了個顫。
紙人蕭玉隨離開她之後強打起精神,不知怎麼的,似乎也察覺到這陣冷意,身子輕抖了一下,但沒人發現。
他又覺得困了,比之前在火車車廂裡還要困,那一次是被那個奇怪的男人蠱惑而產生的睏意,而這一次,睏意如附魂前行,想要將他拉入一個很深很深的黑洞裡。
但他不能睡。
因此,紙人蕭玉隨揉了揉眼睛,一腔心神都放在了不遠的前方,石室幽暗,陽火符咒仍未消散,可那個人卻兀自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吸引了他全部的視線。
驀地,半空中發出一聲空氣爆裂的聲響,焰火熄滅,未用盡的靈氣散作薄霧。
方渺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