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停下,老人走下馬車,走路微瘸,雙手叉腰,也難以掩飾駝背,自言自語道:“就是在這裡殺了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還一矛挑死了趙衡那老婦人的心腹騎將?”
肥豬屁顛屁顛湊近,笑道:“義父,殿下殺人前說抽刀,殺人後說歸鞘,加在一起也就四個字。寧峨眉和一百鳳字營就是那時候徹底心服口服了。”
手上與臉上已有枯黃斑點的老人笑了笑,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握在手心,望向蘆葦叢,怔怔出神。
老人呢喃道:“黃陣圖帶著他回到北涼後,跟我說這孩子嘴上天天罵我,一肚子怨氣,可總找藉口去一些我當年打過仗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肥豬蹲下身,覺得憋得難受,乾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義父,殿下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嘴上死撐著,心底其實佩服義父得很。做兒子的,多半都是這樣。”
老人一笑置之,傾斜手掌,看著泥土滑落,輕聲道:“這麼一個有劍神有死士拼死護駕,還膽小到睡覺都不敢脫下軟甲的孩子。怎麼就自己去了北莽,怎麼就敢第五貉拼命?去北莽前一夜,跟我喝酒,醉死過去前,哭著跟我說他做了個不是夢的夢,在匡廬山頂,有個叫趙黃巢的天人出竅,殺了他孃親的魂魄。他說遲早有一天,要宰了那個傢伙。這孩子一開始練刀,我其實不怎麼看好,可我知道報仇一事,想報仇是理所應當,行不行是另外一回事,但想報仇了,去不去做,會不會吃苦了就放棄,又是一回事。論身份,離陽北莽加起來,或者再往上推到春秋中原,比他好的,幾雙手也數不過來,不過能在他這個歲數,敢殺徐淮南殺第五貉,敢殺洛陽殺天人,一步一步堅持他想要做的事情,真的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