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綠亭緩緩跪下,閉嘴不言。
才得富貴就又傾覆,真是世事難料啊。
徐鳳年笑道:“要是你王綠亭沒有這份情義心思,只知官場鑽營,也就是下一個嚴傑溪晉蘭亭,本世子還真不放心把你放在金縷織造局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起來吧。”
孫寅把王綠亭攙扶起身,淡然道:“孫寅,殿下說的是真心話,以後放心做你的金縷織造,別覺得愧疚我,事已至此,孫寅也說句心裡話,我的性命在見過殿下之後,其實已經被丟在刀俎之上,未必能保得住,不出意外,十有八九就要死得悄無聲息,唯有孫寅一死,對你王綠亭,對北涼對朝廷,都有了交待。當時你綁我來陵州,問我為何像慷慨赴死一般,根源就是如此。”
徐鳳年望向孫寅,“我能讓一身屠龍技得以有機會施展,但不敢保證是十年二十年,還是到最後都沒有辦法成事,不過對你孫寅而言,可好歹總算是有一線機會,你要不要跟我做筆大買賣?”
不像那如喪考妣的王綠亭,孫寅始終坦然處之,笑道:“如果是今天之前,孫寅打死不信,不過此時此地,願意洗耳恭聽殿下見解,如果孫寅覺得有賺頭,這比生意就做了。反正孫寅就一條命,一肚子不合時宜的學問,怎麼虧也虧不到哪裡去。”
單獨出現的徐鳳年轉身就走,孫寅慢慢跟上,手腳發軟的王綠亭只能靠著牆,大口喘氣。
站在原地的王綠亭本以為孫寅生死未卜,最好的情景也不過是留下一條性命回來,沒有料到孫寅才過了一炷香功夫就笑著返身,雙目炯炯,神采奕奕。
孫寅握住紫金王氏年輕家主的手,笑道:“綠亭,這是此生你我最後一見了。”
王綠亭愴然道:“殿下仍是要你死?”
孫寅搖頭笑道:“下策。”
王綠亭鬆了口氣,“莫不是要你做他心腹幕僚?以後為殿下出謀劃策?”
孫寅仍是搖頭,“中策。”
已經嚐到言多必失大苦頭的王綠亭臉色陰晴不定,知曉他所想的孫寅還是笑道:“仍是上策而已。殿下又一次讓孫寅有了一次意外之喜。綠亭,你別多想了,你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的,若非如此,如何騙得過張鉅鹿這些洞燭幽微的老狐狸。”
王綠亭使勁握住孫寅,笑道:“我才不去庸人自擾,你過得好就行。那王綠亭就在北涼靜等你去京城那邊連中三元了,到時候天下誰人不識君!”
孫寅低聲道:“我先前隔岸觀火,閒來無事,在腦子裡有一份針對北涼局勢的長短六策,走,回住處,孫寅這就給你寫出來,有了這份東西,你做個金縷織造就名正言順了,之後還有些有關朝局走勢的粗略腹稿,一併寫出給你,到時候你稍加雕琢潤飾,以後未必不能做到陵州刺史這一步。我明日就要回到黃楠郡,你得留在州城,今夜你我二人徹夜長談,如何?”
王綠亭笑道:“我習慣了與小娘子同床共枕,我要是睡過去,小心我對你動手動腳。”
孫寅哈哈大笑。
王綠亭從未見過孫寅如此舒心大笑。
另一座小巷,徐鳳年跟徐北枳並肩而行,身後跟著裴南葦。
徐北枳緩緩說道:“按照兩人身邊諜子傳來的訊息,孫寅所學,是罕見的屠龍術而非乘龍術,我爺爺先前有過這類想法,零零散散跟我說過,只是不敢付之書梓。你真捨得他去京城當一枚說不定一輩子都用不上的棋子?”
徐鳳年笑道:“離陽朝廷自英華殿大學士唐屠蘇起,傳至老首輔劉仰厚,再至當今首輔張鉅鹿,不管治理朝政的手段如何更改,不管是劉黨還是張黨,藏在深處的根骨意旨,其實一脈相承,薪火相傳,像那當年薊州韓家跟內閣第一人的劉仰厚,恩怨糾纏,老首輔沒能拿下韓家,衣缽傳到張鉅鹿手上之後,一有機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