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妙齡女子的胸脯上,吳六鼎喊了兩次也就只能作罷,看著翠花忍不住問道:“你說這次把這麼多人鬆開禁錮,甚至連竺魔頭這樣的邪魔都給大赦了,允諾他們在北涼邊境上搏命,用作換取一線徹底離開吳家的機會,老祖宗的做法,是對是錯?”
翠花面無表情,也無動靜。
吳六鼎嘆了口氣,又問了個問題,“翠花,你說這百來號劍士,加起來的話,比得上兩百年前咱們吳家九位老祖宗的實力嗎?”
翠花總算開口說話,“一劍加一劍,不等於兩劍的威勢,能有一劍半就很了不起。當年趕赴北莽的吳家先祖,那九劍,是不惜未戰之前就已有半數人身陷必死之地的巨大代價,才構造出了那座記載於不知名古譜上的劍陣,威力無匹,就算當今天下由桃花劍神鄧太阿領銜,加上王仙芝大徒弟於新郎,太安城祁嘉節,棠溪劍仙盧白頡,龍虎山齊仙俠,湊足九人,哪怕境界比拼,已經超出吳家九位先祖太多,可就對陣數萬騎軍的殺傷力而言,未必能超出太多。”
吳六鼎其實聽著沒怎麼上心,但是能讓翠花一口氣說這麼話,他就很意外之喜了。
翠花顯然已經看穿他的心思,很快就像是繼續去修煉閉口禪了。
吳六鼎唉聲嘆氣,手心摩挲著下巴上的鬍渣子,“別說天下第一劍客,我這會兒恐怕前五也談不上,前十都有點懸乎,可老祖宗就來了這麼一出大陣仗,我都不好意思拉著你湊上去。翠花啊,我當下很憂鬱啊。”
最後一句是當年在太安城小宅裡,那個蹭吃蹭喝還厚顏無恥蹭住的溫不勝經常說的一句話,其實吳六鼎還漏了“襠下”兩個字,只不過吳六鼎一次有樣學樣後,就兩三個月吃不上酸菜了,那以後就只敢說當下而不敢說襠下了。
翠花不願意說話,吳六鼎也有些莫名的感傷,一時間他這個沒劍的吳家劍冠和桌對面正揹著“素王”的女子劍侍兩人,都沉默起來。
一樓十來張桌子,衣冠鮮亮,富貴逼人,都說北涼貧苦,可跟離陽其它地方一樣有錢人其實並不少,這些客棧住客多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高談闊論,要麼就是故作行家高手的神叨叨言論,不是身邊某某某曾經認識過某某某,而後邊那個某某某又是那種進入劍冢還能功成身退的大劍客。只不過言語喧譁,各自附和,還有許多一驚一乍的,其實大家心知肚明,真有認識那種頂尖江湖劍客的了不得家世,誰還樂意在這種客棧住宿喝酒?
更沒有人能夠想到不遠處,就坐著一個才出家族就早早名動大江南北的吳家劍冠,更坐著一個背有天下第二名劍、更是領會了李淳罡兩袖青蛇的女子劍侍。估計吳六鼎自報身份家底,也沒人願意信,也不敢相信。
在在座各位看來,你他娘要真是吳六鼎,出門的時候沒有十幾號大俠高手陪著,給你端茶遞水敲肩揉背,也好意思出來混江湖,還大言不慚說自己是那啥子世間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劍冠?所以肯定是假的嘛!
約莫一個時辰後,整個雲霞鎮都轟動炸窩了。
那吳家劍冢的一百騎真從這兒經過!
翠花站起身,伸手繞到背後,輕輕按住那柄素王古劍。
原本要按照規矩繞城而過的吳家百騎,在一名姓吳的領頭人帶領下,臨時改變主意,破例穿城而過。
一百騎進入雲霞鎮街道。
只聞馬蹄聲,沒有絲毫雜音。
人人面容都帶著如出一轍的枯槁神色。
年紀大的滿頭雪霜,年紀最輕的,也是四十來歲的男女。
人人皆是背劍,僅負劍一柄,無一例外,更無人佩劍挎劍,也無劍匣藏劍。
闖我吳家,技不如我,此生此世便做我吳家劍奴,不得自稱劍士。
這是三十一歲便成為天下第一人的吳邛,當年立下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