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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以往如出一轍,太安城當下迎來了正月裡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那場“文采飛揚”。
一時間名刺門狀滿天飛。
科舉始於大奉,興於西楚,盛於離陽,在西楚時科舉科目極其繁縟,在離陽改制後開始最重進士科,在某人手上進士科中又逐漸側重試策問,起先還鬧過一陣“首輔大人冷落學問獨寵事功否”的喧囂。進士及第的人數也越來越多,從大奉的寥寥三四人到西楚的二三十餘人,再到永徽後期的百餘人,直到祥符元年堪稱盛況空前的兩百人。因為科舉大興,導致許多赴京趕考的外鄉舉子不斷湧入且滯留太安城,於是便有了“通榜”“省卷”兩大趣事,無形中也使得文壇官場兩個地方不斷被拉近關係。離陽進士科都在正月舉行二月放榜,跳過龍門的鳳毛麟角不去說,落榜士子也不要天真以為落榜就完事了,更不可能打道回府各回各家,畢竟一來上京的那筆巨大盤纏不是大部分士子可以承受的,所以不得不在京城逗留,有關係的找親朋找同鄉,沒關係就要借住在寺廟道觀,在此期間,除了繼續寒窗苦讀,還得學會請人將自己的得意文章向官場大佬或是文壇名宿“過個眼”品鑑一番,或者直接投遞給科舉主考官之外的禮部衙門官員,類似“宰相門房七品官”“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說法,就是因此而生。
而祥符二年眼下最不可開交轉如陀螺的“七品”門房,有些不同尋常,在坦坦翁之後主持過數次科舉、如今又是“天官大人”的殷茂春門前自然車水馬龍,這不奇怪,出過父子兩夫子的宋家門可羅雀也不算什麼奇事,不同尋常的地方在於今年收取名刺門狀最多的府邸,不是中書令齊陽龍的宅子,也不是理學大宗師姚白峰的府邸,不是身兼皇親國戚和殿閣大學士雙重身份的嚴傑溪家門,而是兩個年輕官員的宅子,一個是新禮部侍郎晉蘭亭,傳言有望出任下一任座主的晉三郎,再一個就是新國子監右祭酒的孫寅了。
據說這兩位門房收到的名刺可以裝滿幾十只大籮筐!
而這兩位離陽最當紅官員也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姿態,晉蘭亭哪怕公務繁重,也竭盡全力地抽空接見所有舉人士子,就算排在太后頭擠不進侍郎府沒能見著面的,晉大人也必定會仔細“溫卷”即回信給人,且絕不潦草應付,以至於他幾乎每天都要通宵達旦,除了當面熱情接見士子就是挑燈批覆文章詩詞,有些上佳詩文甚至還會被晉三郎主動在京城八俊中傳遞瀏覽,可謂不遺餘力幫助那些士子延譽張目,故而無人不對其感激涕零。但是孫寅孫祭酒對比之下,就顯得額外不近人情,門狀收下,但在正月頭一旬中沒有接見任何人,得到確認的“溫卷”也不過隨隨便便回覆了七八份,只是這傢伙在國子監講武中實在是太過震撼人心,別忘了,那場名動朝野的舌戰群儒,是此人大勝!
因此哪怕這位京城公認的狂狷之徒在一封回信中,以粗筆寫下“狗屁不通”四個大字,那個得到回覆的傢伙仍是如獲至寶,厚著臉皮為自己大肆宣揚,被整座太安城引為笑談。
短短几年,從黃門郎府,變成祭酒府,又變成侍郎府,那麼距離尚書府這個稱呼還遠嗎?
晉蘭亭在送走京城八俊其餘七人後,獨自走在廊道中,他知道書房案頭上有堆積成山的門狀,更知道只要科舉沒正式開啟,那座小山就只會越堆越高,禮部確實是六部中最清湯寡水的,但做到了侍郎,那就是清水衙門出油水了,不過是這種油水比起金銀更加隱蔽而已。晉蘭亭在一根廊柱旁停下腳步,抬起頭閉上眼睛,滿臉陶醉,深呼吸一口氣。
“太安城啊太安城,你讓我晉三郎怎能不春風得意?”
許久過後,晉蘭亭睜開眼睛,眼神熾熱,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嗓音說道:“首輔大人,我會做得比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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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寅現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