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江山的那種豪氣。
皇帝又收回一些視線,看到了那座殿門。
那座門檻,就是一道至關重要的龍門,天底下所有官員都想要跨過。
他親眼看著一位位官補子繡白鷳鷺鷥或是熊羆的年邁文官武將,年復一年跪在殿外廣場上,眼巴巴看著這座老百姓口中的金鑾殿,一直跪到躺進了棺材還沒能進入其中。
也曾看到許多想笑但強忍著的場景,有人餓暈了曬暈了被太監抬走,有人憋不住尿急被發現申斥記過,甚至還有前一日為了搶花魁撕破臉、第二天便相互偷偷肘擊的同僚。還有人悄悄打著哈欠被他這個皇帝眼尖發現,開玩笑地故意板著臉喊他入殿聽訓,他記得那傢伙不等他發話,嚇得撲通一聲趴在地,七尺男兒,不停磕頭,淚流不止。他溫言問話,得知他此人前夜在戶部衙門當值,幾乎一宿沒睡,便準他告假休息一天,他還笑著詢問殿上的戶部主官能否批准,當時還不是王雄貴更不是白虢坐戶部尚書那個位置,素來以嚴謹聞名的老尚書難得玩笑附和了一句,“陛下金口一開,臣不準也得準”,六年後那個戶部官員去了淮南道高升郡守,老尚書則早已致仕還鄉。
皇帝再次收回視線,放在了大殿內。
西楚老太師孫希濟的那把椅子沒了,這個老頭子當下應該是在西楚皇宮內站在那個小丫頭的身前。
皇帝對這位老人談不上憎惡,幾次君臣對話,皇帝都佩服老人的淵博學識,甚至私下明言暫時只有西楚的水土才能賦予老人這種獨到氣態,當然只是暫時而已,老人也是真誠地點頭認可。這樣的老人,哪怕去了西楚,皇帝覺得就算日後朝廷大軍平定廣陵道,只要老人還願意活下去,那麼離陽王朝就應該有讓老人安享晚年的胸襟。
皇帝最後看著背對自己站著面面的年輕人,身穿正黃蟒袍。
是他的兒子,太子趙篆。
對於這個已經監國一段時日的兒子,皇帝沒有什麼不滿意。
只是看著他,就難免對嫡長子趙武有些愧疚,所以他打算將那個據說風華絕代的陳漁遠嫁邊關的趙武。
而躍過太子的頭頂,皇帝看到了一個刺眼的空位。
那附近有站在那裡有些年頭的門下省桓溫,還多了一個新任中書令齊陽龍。
另一邊還站著從兩遼返回的大柱國顧劍棠。
就是唯獨少了那個人。
皇帝雙手下意識握緊龍椅的扶手。
他去了一趟詔獄,但是始終遠遠站著,一直從深夜站到了清晨,卻沒有走近去面對那人。
他怕,怕那個紫髯碧眼兒在獄中會狼狽不堪,怕自己會看到當朝首輔失魂落魄的模樣。
但心底真正怕的是,怕這個叫張鉅鹿的讀書人,根本沒有半點頹然,只會笑著罵他趙惇是一個昏君!
嘴唇輕輕顫抖的皇帝悄悄鬆開手。
宋堂祿幾乎是同時朗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
寒氣侵骨的夜色中,一對夫婦攜手走在萬籟寂靜的宮中,走到一座雄偉大殿前,神采奕奕的男子轉身幫妻子緊了緊狐裘的胸前繩結,然後抬頭望向那座殿閣的頂部,伸手指了指,輕聲笑道:“肝膽相照,君臣共分秋月。意氣相投,兄弟共坐春風。這是先帝與徐驍楊太歲在那兒的情誼。”
男子側身溫柔握住妻子的雙手,低頭幫她呵了一口熱氣,然後說道:“‘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這是趙衡七歲就在先帝跟前脫口而出的言語,我萬萬說不出。‘弟願無恙者有四,青山,藏書,美人與兄長。’這是趙毅那個大胖墩說的,所以天下是我這個兄長的,但我樂意送給他一個廣陵道。趙炳那傢伙少年時,經常自稱可以聽見床頭短劍嗚嗚作龍虎吟,只是越年長越沉默寡言,我就把他打發去了南疆,打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