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肺腑中翻江倒海呢,只好請你長話短說了。”
殷長庚儘量不去聞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快速醞釀措辭,說道:“王爺可曾聽說坦坦翁有意要讓出門下省主官的位置?”
眼角余光中,殷長庚看到徐鳳年伸出一隻手按在腹部,五指彎曲各有玄妙,似乎是以此鎮壓那些劍氣。
徐鳳年眼神玩味,點頭道:“聽說了,你爹和你老丈人都有可能接替這個位置,算不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殷長庚搖頭沉聲道:“趙右齡對我一向看輕,這其中也有趙右齡對幼子趙文蔚期望極重的原因。事實上王爺應該心知肚明,我爹當年第一個離開張廬,比趙右齡、元虢韓林等人都要更早,正是因為他在對待北涼一事上,跟老首輔起了分歧……”
徐鳳年笑著打斷道:“分歧是有,不過你也別急著往張鉅鹿是身上潑髒水,殷長庚當年率先離開張廬,有關北涼的政見不合只是一小部分,更多還是先帝的意思,先帝需要培植一個能夠繼顧廬之後、能夠以文臣身份與張廬抗衡的人物,只可惜青黨不爭氣,江南道計程車子集團更是不堪,殷長庚兩次暗中拉攏都沒能成事,這才不得不待在翰林院這一隅之地,不但先帝大失所望,更失望的還是元本溪才對。”
於是殷長庚說不下去了。
言語間徐鳳年時不時咳嗽一下,繼續道:“讀書人果然天生就不適合面對面地談生意,幕後謀劃倒是一套一套的。行了,你說不出口,我替你把話說了,你爹跟趙右齡雖然是親家,但一直相互看不對眼,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爹真正的至交好友,願意視為同道中人的官場同僚,就只有馬上接任淮南道經略使的韓林吧?怎麼,要我北涼照顧一下志向遠大的韓大人?那麼你們的回報呢?”
殷長庚突然有些底氣不足,輕聲道:“韓大人在淮南道赴任後,會立即向朝廷提議將經略使府邸搬到薊州和河州交界處……”
徐鳳年點頭道:“明白了。”
殷長庚鬆了口氣,因為再說下去,有些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言語,實在是太難以啟齒了。
徐鳳年揮手道:“行了,你放心返回太安城,淮南道和薊州那邊,你在回去的路上,也讓那位經略使大人放寬心。”
殷長庚欲言又止。
徐鳳年冷笑道:“該怎麼做,北涼這邊自然會權衡,總之不會讓你爹和韓林難堪。這筆買賣,肯定是你們那邊更划算。”
殷長庚作揖道:“那殷長庚就靜候佳音了。”
等到殷長庚悄悄離開房間,發現不遠處站著那個端了一盆熱水的劍池少女。
徐鳳年當然沒那臉皮讓一個無親無故的少女服侍自己,關上屋子獨自脫去身上袍子的時候,也有些納悶,年紀越大反而臉皮越薄是怎麼個情況?一炷香後,潦草包紮完畢清清爽爽的徐鳳年重新開啟房門,少女眨巴眨巴著大眼睛,不說話。徐鳳年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小姑娘,謝了啊,以後如果能等到北涼不打仗了,再來這兒遊歷江湖,關外風光,雖然比不得中原江南那兒的樹木叢生百草豐茂,但也很美。”
少女眼神有些幽怨,他揉她頭髮這個動作,太像慈祥的長輩了。
徐鳳年突然一抱拳,笑眯著眼,學那江湖兒女大聲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
白衣少女給嚇了一跳,然後笑得不行不行的,怎麼也遮掩不住,怎麼也矜持不起來。
徐鳳年大踏步離去,到了酒樓外,羅洪才已經在門口牽馬等候,身邊站著束手束腳的錦騎都尉範向達,還有那個負傷後從涼州遊弩手退回境內任職的錦騎伍長陶牛車。
徐鳳年接過馬韁繩,上馬前望向那個身負內傷而臉色蒼白的陶伍長,伸出大拇指。
年輕藩王一騎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