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滿杯綠蟻酒,笑問道:“這是為何?咋的,老弟你姓徐,難道跟清涼山北涼王府沾親帶故不成?”
徐鳳年眯起眼眸,微笑道:“因為在這棟酒樓喝綠蟻酒不花錢啊。”
老人嘴角抽搐,“啥?喝酒不要銀子?”
徐鳳年點頭道:“飯菜賊貴,而且一文錢不能少,唯獨綠蟻酒不要一顆銅錢。”
年輕女子忍住笑意
老人呆滯當場,猛然回神後吼道:“店小二,再拎兩壺綠蟻來!”
徐鳳年忍住笑意,“童老哥,我真不能喝了。”
老人瞪著這個傢伙,氣呼呼道:“臭小子,別喊童老哥,喊童老伯!”
突然,年輕女子伸手按住一把佩刀的刀柄,沉聲道:“樓上,有殺氣!”
徐鳳年一時間臉色古怪。
年輕女子以為這位氣息尋常的涼州公子哥,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念在他陪著自己爺爺喝了這麼多壺綠蟻的情分上,破天荒繼續提醒道:“徐公子,三樓高手極多,最少有四五股氣機堪稱渾厚磅礴,這些足以躋身一品境界的宗師一旦交手,我未必能夠照應得到你。”
徐鳳年豈會不知樓上的形勢。
南疆第一人程白霜,刀法宗師毛舒朗,龍宮首席客卿嵇六安。南詔第一高手韋淼,目盲琴師薛宋官。
這就已經是五位了。
徐鳳年之所以神色異樣,是年輕女子這個“有殺氣”的說法,讓他想起了兩個曾經說過無數遍的口頭禪。
我胯下有殺氣。
襠下很憂鬱啊。
每逢兩個初出茅廬的江湖遊俠一起扯掉褲帶撒尿,都會比拼誰的殺氣更足。
夜深人靜輾轉反側或是清晨醒來時分,某人低頭看一眼襠下,總會念叨一句,兄弟真是對不住了,是當大哥的沒出息,再忍忍。
還記得當年那個傢伙配合自己當算命先生一起坑人銀子的時候,有次揹著自己往籤筒裡丟了枝“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下下籤,結果被一位長輩領著前去抽籤算姻緣的小娘抽到,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當時那位黃花閨女的相貌,真的很驚天地泣鬼神啊。
徐鳳年下意識望向窗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翹起,笑得很溫暖。
等到徐鳳年回過神的時候,三樓已經傳出巨大的轟響聲。
徐鳳年站起身,“童老伯,童姑娘,三樓有我的朋友,我得去看看。”
他早就猜出那名女子的身份,南詔境內金錯刀莊莊主,童山泉,貨真價實的當世女子刀法大家,她走的武道路數,與武帝城拳法宗師林鴉如出一轍。
那麼她右腰疊佩雙刀,分別是天下刀中重器第六,第九。
武德,天寶。
老人神情凝重,“既然如此,就讓我孫女陪你走一趟。”
徐鳳年搖頭笑道:“童老伯好意心領了,放心,我知道輕重。”
老人還要說話,突然發現孫女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低頭望去,她搖了搖頭。
老人雖然不知其中玄機,仍是憂心忡忡道:“千萬小心,一有不對,打聲招呼。”
萍水相逢,可輕生死。
也許,這就是老人那一輩人的江湖。
徐鳳年剛走出去兩步,轉身猛然抱拳,笑道:“最後那杯酒,是替我爹敬童老先生的,他如果能夠親耳聽到,別說五壺綠蟻酒,就是十壺二十壺,也要陪老先生喝個痛快。”
在徐鳳年走後,老人一頭霧水,納悶問道:“妮子,爺爺剛才說啥了?”
她一本正經道:“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