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徐鳳年出竅遠遊北莽,途經柔然山脈,在那塊金燦燦的麥田裡,他洪敬巖那次避而不戰。
當時洪敬巖堅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他想要武道和天下兩物一起成為囊中之物,缺一不可,他要熊掌魚翅兼得,要比拓跋菩薩走得更遠,走得更高,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所以沒有必要意氣用事,跟一個必死之人兩敗俱傷。
只是洪敬巖沒有想到,那個本該隨著徐鳳年死在王仙芝手上便會自動解開的心結,在王仙芝那個武帝城老匹夫竟然沒能殺死姓徐的之後,越來越阻滯自己的武道境界。
洪敬巖輕輕撥出一口氣,天生雪白一片的那雙詭譎眼眸,怔怔望著蔚藍天空,萬里無雲。
這位曾經被北莽視為最有希望超越拓跋菩薩的大宗師,在心中告訴自己,砥礪心境,就從殺你齊當國做起吧。
洪敬巖收回視線,轉頭對那幾名千夫長發號施令。
要他們兩千騎救出那三處中最小戰場上僅剩千餘人的董家騎軍,然後就直接返回駐地。
雖然不理解,但是天生服從軍令的柔然鐵騎依然聽令行事,開始衝鋒。
繼續耐心眺望戰場動向的洪敬巖猛然皺了皺眉頭,然後自言自語道:“果真是天人感應,可見我賭對了。”
洪敬巖轉頭望向東方,嗤笑道:“徐鳳年,你處處跟天道作對,天命在我不在你啊。”
洪敬巖輕輕勒馬,緩緩前行,臉上笑意無比快意。
三座戰場,兩千白羽輕騎對陣兩千董傢俬騎,戰損大致相同,都只剩半數活人。兩千最後出動的柔然鐵騎也正是去救援此處。
第二座戰場,袁南亭親自坐鎮的白羽輕騎主力已經勝勢已定,董卓麾下頭號騎將阿古達木在親手陣斬二十餘人之後,最終死在了一位北涼無名小卒的刀下。陷入包圍圈的兩千董卓騎兵,在主將戰死之後,依舊無
一人投降。
最後那座戰況最為慘烈的沙場,四千柔然鐵騎跟六千鐵浮屠,相互鑿穿陣型已經三次之多!
耶律楚才戰死了。
他的屍體被認出,他的頭顱被割下,被那名鐵浮屠騎軍校尉在戰場上高高舉起。
做出這個動作的北涼校尉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唯有悲憤!
涼莽之戰,要降卒做什麼?
也沒有降卒。
也許這場仗一直打下去,比如說北莽大軍攻破了涼州關外的拒北城,一路打到了北涼道境內,會有人苟且偷生,願意投降。比如說北涼鐵騎長驅直入打入了南朝,也一樣會有人願生不願死。
但這兩種情況,得等到死很多人之後才會出現。
不親臨西北邊關,不親眼目睹兩軍對壘,也許永遠不會理解雙方的壯烈。
所以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就是,離陽中原極少有人敬重北涼三十萬鐵騎,反而是作為生死大敵的北莽,無論如何刻骨銘心地仇視北涼邊軍,在許多人在內心深處,卻始終將那支軍伍視為值得尊重的對手。
洪敬巖那一騎輕鬆愜意地緩緩前奔,似乎在安安靜靜等待什麼。
三處戰場,屍橫遍野,戰馬嗚咽。
廝混江湖,怕死才不容易死。
身處沙場,卻容不得你怕死。
一個人的江湖,生死是天大的大事。
用無數屍體堆出一個波瀾壯闊的沙場,生死是最小的小事。
當洪敬巖緩緩出現在眾人視野,並且與鐵浮屠和柔然鐵騎所處戰場越來越近後,
先是有從頭到尾都盯住這位北莽頂尖高手的拂水房七八騎,迅速撤出戰場,疾馳而去,然後是臨近此人一百餘騎鐵浮屠幾乎同時開始衝鋒攔截。
袁南亭在從一名董卓私騎的屍體胸口抽出戰刀後,舉目望去,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