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松濤遞出一劍而已,卻眨眼間衰老十歲。
劉松濤在百年之前不曾出手一劍,興許是江湖上最寂寞的老劍仙,百年後這晚來一劍,勢可摧山。劉松濤不悲不喜,只是望向那位百年後立於江湖鰲頭的白衣女子,然後訝異咦了一聲,“難道你是心左之人。”
洛陽從廢墟上站起,冷笑道:“該我了。”
劉松濤瞥了眼白頭年輕人,轉而望向兩次震動北莽朝野的女魔頭,搖頭嘆息道:“同病相憐。一個不得不靠旁門左道竊取修為,一個拿外物元氣給自己續命,都是篡改氣數的無奈行徑。你的陽壽本就不多,跟我一戰再戰,就算你攔得住我劉松濤三百里,結果到頭來跟一個活了兩個多甲子的老頭子晚死不多久,何苦來哉?”
來者自然是庸人自擾的徐鳳年,躍上城頭後便止步遠眺旁觀,起先萬萬沒有要橫插一腳的意圖,他甚至都顧不上先去上陰學宮,接到青隼傳來的密信,直接就繞路前來,生怕錯過了這場大戰,不說百年一遇,畢竟有羊皮裘老頭和王仙芝東海一戰珠玉在前,兩任魔教教主內鬥,怎麼也算得上是幾十年難遇的曠世大戰,只是信上所謂的逐鹿山白衣男子,他哪裡料到會是北莽死在龍壁河槽中的洛陽娘們!當他臨近城牆,心意相通的陰物就讓徐鳳年知曉已經給洛陽察覺,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徐鳳年乾脆就不跑路了,鬼使神差,當他看到劉松濤一劍起手,就有些怕。一邊火急火燎躍下城頭,一邊給自己壯膽,反正有半吊子天象境傍身,湊個熱鬧,跟老教主說句良心話總不至於就給當場宰了吧?你一個劉松濤堂堂上任魔教教主,忙著跟全天下較勁,何必跟咱們這種不混江湖的過意不去,是不是這個理?再說了,老子在北莽過慣了過街老鼠的苦日子,一旦風緊扯呼,咱跑起路來也不慢嘛。
一直前行的洛陽正眼看都不看一下徐鳳年,讓他的媚眼白白拋給瞎子。洛陽若是那個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女子,也就不會是洛陽了。饒是飽經風雨的劉松濤,也覺得有些費解,這女子分明無需玉石俱焚,是懶得分出勝負高低,那就直接分出死活嗎?劉松濤仰頭放聲大笑,竟然有一種百年之後終於得遇知己一人的痛快感覺,撕下僅剩的袖管,第二把衣劍在手。不知是否劍仙魔頭陰物同時存在的緣故,天人感應,引來異象,天空似乎稀稀疏疏飄下了些許雪花,徐鳳年抬頭看去,是一個晚來天欲雪的慘淡黃昏啊。
能飲一劍無?
劉松濤像是十年性命換一劍。
只是比起第一劍,這一次就連徐鳳年都察覺到有一鼓作氣再而衰的嫌疑,下一刻徐鳳年都來不及破口大罵,難怪劉松濤這一劍有所鬆懈,劍尖初時所指是洛陽,才離手數丈便掉轉劍尖,朝自己急掠而刺,袁左宗比起劍尖最終所指的徐鳳年還要更早動身,隨手從街邊抓取了一根木棍做槍矛,大踏步前奔,只是飛劍之快過驚雷,徐鳳年十二柄贈劍被韓貂寺毀去數柄,不過打造一座劍陣雷池不在話下,身前三丈之內劍氣森嚴,在袁左宗趕到之前,劉松濤那柄快至無形的衣劍已是破去喻意不可逾越的雷池,飛劍一時間叮叮咚咚胡亂飛竄,徐鳳年心境止水,抬手撼崑崙,這摧山一劍,讓守勢近乎圓滿的徐鳳年不斷滑步後退,凌亂劍氣如同無數根冰錐子,狠狠砸在臉面上,飛劍不斷撞擊那柄始終不見真身的衣劍,徐鳳年仍是一退再退,那位劍仙以十年壽命換來的一劍,可謂是讓徐鳳年吃足了苦頭。
好在袁左宗雙手持棒,一棒簡簡單單揮下。
袁左宗眼前地面炸出一個大坑,有木屑,有衣屑。
衣劍被毀,徐鳳年站定後伸出手指,擦去一抹被狠辣劍氣擦出的血跡。
臨時起意換人去殺的劉松濤也不好受,跟洛陽互換一腳,洛陽身形不曾後撤,劉松濤已經跌落十餘丈外,重重落地,幾個翻滾才一掌拍在地上,搖搖晃晃飄拂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