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木屑。
御劍的徐鳳年一招手,碎屑從遠處返回,凝聚作劍,輕輕歸鞘。歸鞘之後,再次消散。
劍鞘便是劍冢。
徐鳳年把劍鞘插入腳邊的黃沙中,顯然是決定不再用它。
老黃從來不會說花哨的道理,說不出什麼心安處即吾鄉,只會講一句,就是個離鄉背井的老頭子,哪裡睡得舒服,哪裡就是家。清涼山馬廄旁的那間簡陋屋子,能讓他睡舒坦了,那就是他的家。枕匣而臥,想著床底下放有幾罈老酒,就不缺什麼,不用多想什麼。所以老黃的劍,出鞘時無所畏,歸鞘時無所憾。故而最後一趟仗劍行江湖,劍歸鞘即人返鄉。
我輩劍士不憚生死,不惜心愛名劍折斷。
這個僅是佔據一魂兩魄的徐鳳年輕聲道:“劍九之後,就該是刀十了。”
他伸出一手,雙指併攏,輕輕一抹,指下浮現一柄紫金之氣匯聚而成的長刀,形如新出爐的第六代北涼刀。
不入正統的道教典籍記載生人有三魂七魄,世人將信將疑,但那個死扛下王仙芝天地重壓的徐鳳年,則是無比確定,因為他除了鮮活身軀,就只剩下一魄“除穢”,其餘“三人”所得的三魂六魄,就各自大夢春秋。徐鳳年蹲在坑邊,當另外一個自己橫空出世,他沒有觀戰,而是蹲下身趕緊大口換氣,洗滌祛除身體內的濁氣,高樹露的體魄本是無垢之體,王仙芝的老辣在於一眼洞穿了他的除穢,天地翻覆之下,強塞給了他無數的氣數汙穢。高樹露的雄渾體魄幾乎可以無視尋常傷勢,痊癒速度之快,簡直可以讓一般的金剛境界都望塵莫及,哪怕給人轟爛五臟六腑,甚至是擊穿心臟,都可以有悖天理地繼續存活幾個時辰。
蹲著的徐鳳年身邊黑氣縈繞,他聚精會神盯著腳下大坑邊緣的龜裂紋路。
見微知著。
在徐鳳年成為天下第六後,很多外人都開始研究這位新涼王的習武歷程,大多驚奇于徐鳳年的偷師,都不知道他當初在鄧太阿跟洛陽一戰後,北莽敦煌城內為了領略劍意,記下了多少條雙方飛劍割裂出來的細小溝壑,也不會清楚他為了把握柳蒿師的入城和宋念卿的踉蹌走劍,又是耗費了多少心思。而那柄可以稱之為王小屏遺物的桃木劍返回蓮花峰頂後,不在於間接傳授劍意,而在於尋找蛛絲馬跡,去探究王仙芝獨有的氣機運轉。軒轅青鋒擋路,只是為了還債,做一個了斷,斬斷心思,無法過關,萬事皆休,過關之後,就可在武道上一騎絕塵。但是隨後武當劍痴跟無用和尚的阻擋,就沒有這麼簡單,一人求無愧,一人在敬香,但毫無疑問,兩人都在試圖尋找王仙芝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的破綻。
原本在意料之外的呵呵姑娘之外,就輪到徐偃兵來單槍匹馬,暫時擋住王仙芝去路。
他肯定也是存了必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