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涼之所以輕而易舉拿捏出不輸徐鳳年的槍仙秘術,天賦奇高這一點毋庸置疑,更重要的是他前年有過一場北莽矚目的巔峰之戰,對手正是成為天下十人之一後的斷矛鄧茂,種涼對於槍矛技擊的深切體會,跟近水樓臺的徐鳳年大體上不相伯仲,不過徐鳳年如今明面上才二品內力,比起種涼差了一大截,種涼又不是那些關起門來做武夫文斗的“世外高人”,種魔頭這輩子就一直在跟人打打殺殺,因此兩人純粹以矛對矛,徐鳳年的落敗是天經地義。
如果論天賦,徐鳳年不如自握劍起便自知認天下第一的羊皮裘老頭兒,不如生平只會讀書卻讀出一個儒聖的軒轅敬城,不如那練字練著練著就莫名其妙練出了御劍青冥的女子,不如那個天生仙劍胚子的賣炭妞,還有很多,徐鳳年都要輸給種涼在內這些江湖風流子。可說到玩命,徐鳳年不說勝過他們,起碼並不遜色。
徐鳳年在從兩棵桃樹中退過即將背靠宮牆時,不再後退,挽出一個小幅度的弧槍,似乎是拼死攔腰弧殺了種涼。種涼雲淡風輕得很,沒有收矛,矛尖趁此“緩緩”往前推出半尺,竟然是徐鳳年一命換一命的亡命徒作態,彷彿此次咄咄逼人,志不在大獲全勝,以至於刻意隱藏實力,就在賭,賭徐鳳年敢不敢跟他換命。徐鳳年沒有任何猶豫,弧槍照舊去勢不減,不過與此同時,左手握住左腰所佩的繡冬刀,這柄白狐兒臉割愛的贈刀,可以算是徐鳳年最為親暱熟稔的“姘頭”了,陪他一路走完了離陽北莽兩趟江湖,當走養意一途的徐鳳年握住了繡冬,那就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氣象,如同手無寸鐵的龍王府二供奉變成了握矛的種魔頭。
種涼的眼神涼了幾分,體內氣機流轉愈發迅猛,隨之泛起心念萬千,到了換命的緊要關頭,這小子仍舊不是想著靠旁門左道逃命,而是生怕弧矛攔腰掃死自己,得臨死再補上一刀才能放心?這小子莫不是真不把北涼王當什麼藩王了?還真有玉石俱焚的決心?種涼視線瞬間轉為熾熱,再不含糊,矛尖罡氣似那被丟擲爐子的熊熊炭火,在徐鳳年鐵矛掃中種涼的同時,種魔頭的矛尖連同罡氣一起轟砸在徐鳳年眉心一帶。電光火石之後,饒是武力蠻橫無匹的種涼也橫掠出去三丈,仍是沒能全身而退,肩頭被撕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種涼望向那個撞塌宮牆的年輕男子,比他自是更為下場悽慘,已經丟棄鐵矛,刀卻也歸鞘,眉心一點猩紅不說,雙眼之間血肉模糊,不過有紅絲如纖細赤蛇從雙袖攀附雙臂再由脖子向上,從兩鬢爬上眉眼,讓人瞧著就倍感瘮人,種涼顯然有些惱火,嘀咕了一句,“刀法有點像是顧劍棠半吊子的方寸雷,這附龍術,難不成是人貓的指玄?”
種涼嘆氣一聲,用憐憫眼神看向這個讓自己大有意外之喜的新涼王,“早知道就再多出幾分氣力,說不定你還能做得更好一些。可惜接下來沒我啥事了。”
青蒼之主周浚臣龜縮在金鑾殿內,一手撐住金漆廊柱,一手攥緊懸於腰間的雕龍玉佩,神情緊張,他自知家底,也就是隻傀儡,三位供奉爺明面上都對青蒼有求必應,可誰都沒把他真當回事,周浚臣盯著一位雙手籠袖老人的背影,老者是府上的三供奉,南疆人士,精通藥毒以及巫蠱術,擅長殺人救人不說,折磨人的手腕更是光怪陸離。周浚臣迄今為止都沒搞清楚三位供奉的確切來歷,青蒼的諜報歷來形同虛設,不是周浚臣不想在這一塊上出死力搞好,而是力所不逮,青蒼在數個豪強勢力的夾縫裡中苟延殘喘,置辦好數百套甲冑軍械就已經讓周浚臣絞盡腦汁,而且對於一個身處亂世的小王朝來說,真正考量國力的,有兩樁事最為直觀,不是培植扈從,豢養鷹犬走狗,也不是建造豪門宅邸,一項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修武,即士卒的披甲數目,養兵是個無底洞,用兵更是,打勝仗還好說,打輸了血本無歸,很容易就拖垮一個割據自雄但是根基不穩的政權。再一項便是收集軍情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