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浮屠騎軍中有一騎驟然間衝出尚未結束的血腥戰場。
他身材魁梧,手持鐵槍。
大漠黃沙,戰馬漆黑,鐵甲染紅。
齊當國義無反顧地衝向那遙遙一騎,他知道,那個叫洪敬巖的北莽蠻子,是為他而來。
齊當國在三次領頭大破敵陣後,身形已是搖搖欲墜,甚至連握有鐵槍的手臂都開始劇烈顫抖。
面對那位號稱北莽第二高手的柔然鐵騎共主。
汗水血水交織在那張堅毅臉龐上,齊當國只是向前衝鋒。
這名漢子依稀想起自己還年輕的時候,那個當時年紀也不大的義父親口告訴他,體魄再出眾膂力再驚人的好漢,打仗打到最後也有握刀槍不穩的時候,可是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心就不能晃,人一怕死,閻王爺就
要立馬找上門來。
……
戰場之外,有個年輕人在清涼山梧桐院得到緊急諜報後,在給懷陽關都護府下達一份措辭近乎苛刻的軍令後,他棄馬而掠,孤身一人,一路狂奔至關外清源軍鎮,看到了那份字跡陌生的書信。
再然後,他繼續北奔。
那是年輕人第一次看到齊當國的手書。
字不好看。
年少從軍沙場武夫出身的粗糙漢子,很少寫字,以前在看到那封信的年輕人身邊,每次過年清涼山張貼春聯,人屠六名義子中,褚祿山一定會是那個溜鬚拍馬最殷勤的傢伙,姚簡葉熙真還會中肯點評幾句,陳芝豹袁左宗則習慣性不置一詞,但只有這個叫齊當國的漢子,會笑呵呵跟少年世子殿下討要幾幅春聯拿回自家府上去,然後絕對不會讓府上僕役去張貼,而一定是他親自動手,年復一年,就連府上的下人們都習以為常了。
年輕人的父親,那個老人生前有一次隨口說起那幾位義子,說陳芝豹心思最重,褚祿山心思最深,袁左宗心思最醇,姚簡心思最雜,葉熙真心思最亂。
唯獨說到齊當國,老人自顧自笑起來,說了句這個憨子根本就沒有心思嘛。
當時年輕人跟著老人一起笑出聲。
懷陽關都護府。
褚祿山臉色陰沉地看著一封最新諜報,袁左宗的臉色也極為沉重,轉身大踏步走向大門。
褚祿山搖頭道:“不用去了,王爺……小年已經動身了。”
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褚祿山添了一句,“老齊未必會死。”
袁左宗冷笑道:“未必?!”
褚祿山突然勃然大怒道:“袁左宗!你現在去了龍眼兒平原有屁用?!趕得上?!”
袁左宗跨過門檻,平靜道:“我不去虎頭城那邊,流州有寇江淮和謝西陲聯手,事情成不成,看他們本事,我去幽州,去葫蘆口。既然決定了要先發制人,乾脆就來一場大的。”
褚祿山頹然道:“去吧去吧。”
袁左宗停下身形,站在門口外,不輕不重道:“如果懷陽關有守不住的那一天,記得南邊還有座拒北城。”
褚祿山擺擺手,“不用你多嘴,以前也沒覺得你是絮絮叨叨的人啊。”
虎頭城以北,龍眼兒平原,戰場之上。
鐵浮屠主將齊當國倒在地上,身上鐵甲盡碎,鮮血不斷湧出。
七名拂水房高手死士沒能擋住那名下馬步行的北莽宗師,甚至連百騎鐵浮屠和三百騎白羽輕騎也一樣沒能擋住,就那麼被一人撕裂陣型。
只是遞出一槍的齊當國被那人一拳捶在心口,從馬背上摔落在地,倒滑出去十數丈。
那個人飄落在他身邊,笑道:“在你臨死之前,不妨告訴你,徐鳳年正在趕來的途中,其實很近很近了,只可惜仍是有點晚啊。齊當國,是不是死得很不甘心?”
齊當國胸膛急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