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耶律洪才,自然並非當真如世人誤認那般才智平庸,不堪大用,但是私會王篤一事,讓這位太子殿下徹底失去了皇帝陛下的青睞。
草原年輕最輕的大將軍董卓,皇帝陛下一直頗為器重,只是梟雄性情,難以控制。哪怕天底下最好的人,只要當上了皇帝,也有可能做出天底下最壞的事情。天下蒼生,其實也可以劃分為兩種人,皇帝,和所有其他人。
耶律東床,失去了他爺爺耶律虹材的庇護,會不會一蹶不振?
慕容寶鼎,有沒有可能成為整個慕容家族的救命符?
拓拔菩薩,這位忠心耿耿的草原守護神,會不會也曾想過黃袍加身?畢竟皇帝陛下在與不在,對拓拔菩薩而言,是天壤之別。
……
太平令終於回過神,轉頭笑道:“我,你,徐淮南,好像都輸了。”
如何都沒有料到太平令會有此言的李密弼愣了愣,然後雙手負後,嗤笑道:“各有各的活法,徐淮南心思最深,所以活得最累。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會下棋的人,往往勝負心就重。唯獨我想的最少,活得最輕鬆。”
太平令輕聲笑道:“你不是想得最少,而是認輸最早。”
面無表情的大諜子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太平令嘆了口氣,“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了。”
李密弼沒好氣道:“職責所在,何來辛苦一說。”
太平令伸手拍了拍李密弼的肩膀,笑著打趣道:“也對,你就是那種喜歡躲起來算計人的陰沉性子,樂在其中才對。”
習慣了獨來獨往的北莽影子宰相,顯然不太適宜對方表露出來的動作,皺了皺眉頭,只不過心頭一些積鬱,倒是散淡了幾分。
夜色深沉。
屋外兩位草原權柄最巨的老者先後走下臺階,在小院門口分道揚鑣。
太平令走出很遠後,驀然回首,老淚縱橫,碎碎念道:“慕容姑娘,慕容姑娘……”
屋內病榻上,老婦人輕輕抓起身側的一件老舊貂裘,蓋在身上,緩緩睡去。
她的乾枯手指輕輕拂過貂裘。
如當年那位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小姑娘,她在異國他鄉,初次見到那位遼東少年郎,便如沐春風。
……
祥符三年,冬。
中原不安定,原本廣陵江南北均勢,局勢瞬間急轉直下,緣於蜀王陳芝豹與燕敕王世子趙鑄,只是兩人兩騎,沒有任何扈從護送,去往吳重軒大軍帥帳,說服那位領兵部尚書銜的徵南大將軍再度倒戈。
叛軍揮師北上,麾下大軍駐紮在京畿南部地帶的盧升象,轉眼之間便陷入危如累卵的困境。
太安城廟堂的黃紫公卿,聽聞這個驚悚噩耗之後,人人亂如熱鍋裡的螞蟻。
原本已經因病辭官的坦坦翁不得不重新參與大小朝會,這才人心稍定。
隆冬時節,天寒地凍人心涼。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桓府,來到只隔著一條街的某座破敗府邸,匾額早已摘去,成了無主之地。
老人提著兩壺酒走下馬車,拾階而上,伸手去撕掉貼在大門上的封條。
藏在陰暗處的幾名趙勾諜子,雖然品秩極高,卻皆是識趣地視而不見。
老人將兩壺酒抱在胸口,一隻手十分吃力地推開大門。
老人熟門熟路地繞廊過棟,直接來到那間書房,有些書籍已經搬走,有些書籍還留下,搬走的留下的,其實都是吃灰塵罷了,無非是換個地方而已。
書房內依舊只擱放有一張椅子。
遙想當年,朝野上下,除了趙禮趙惇兩任離陽君王,恐怕就只有他桓溫能夠在此大大咧咧落座,心安理得地鳩佔鵲巢。
桓溫繞過那張空蕩蕩的書案,將